第10章 為善去惡是格物——陽明心學的方法論(1)(2 / 2)

由此可知,王陽明所謂的“立誌”其實是學做聖賢常行善事,“念念存此天理即是立誌”,也就是致良知的誌向。

或許有人問,這隻是道德誌向,和事功不搭邊。可按王陽明的說法,隻要你能存天理去欲望、良知光明,用這光明的良知去行走天下,何事不可成?

在王陽明看來,立誌並非是易如反掌的事,它很有難度。所以他要求正人君子立下誌向後,要眼裏耳裏隻有自己的誌向,內心永遠隻專注於自己的誌向:

正目而視之,無他見也;傾耳而聽之,無他聞也。如貓捕鼠,如雞覆卵,精神心思凝聚融結,而不知有其他,然後此誌常立,神氣精明,義理昭著。

具體方法是:

一毫私欲之萌,隻責此誌不立,即私欲便退;聽一毫客氣之動,隻責此誌不立,即客氣便消除。或怠心生,責此誌,即不怠;忽心生,責此誌,即不忽;燥心生,責此誌,即不燥;妒心生,責此誌,即不妒;忿心生,責此誌,即不忿;貪心生,責此誌,即不貪;傲心生,責此誌,即不傲;吝心生,責此誌,即不吝。蓋無一息而非立誌責誌之時,無一事而非立誌責誌之地。故責誌之功,其於去人欲,有如烈火之燎毛,太陽一出,而魍魎潛消也。

在一次講課間隙,王陽明對弟子們說:“諸公在此,務必要立個必為聖人之心,時時刻刻,須是一棒一條痕,一摑一掌血,方能聽吾說話,句句得力。若茫茫蕩蕩度日,譬如一塊死肉,打也不知痛癢,恐終不濟事。”

這就是王陽明所謂的立誌!

既然立下誌向,接踵而來的事自然是勤學,勤學和立誌息息相關:“凡是學得不夠勤快的人,一定是因為它所立的誌還不夠深切。跟著我求學的人,我不會把天資聰明當作能力,我反而是把勤勞、謙虛當作難得的素質。”

按理,下一段應該是說如何勤學,勤學個什麼。但王陽明說的卻是人對學的態度:“各位試著觀察同學之中:如果有‘肚子裏明明空空的,卻假裝很充盈;明明是沒學問,卻假裝很有學問’,隱藏自己的短處、妒忌別人的長處,以自我為中心、自以為是,說大話來欺騙別人這樣的人,就算那種人天資很高超,同學們不會討厭他嗎?不會輕視他嗎?他就算用那種方式來欺騙別人,別人就真的會被他欺騙嗎?會有人不在背後偷偷地嘲笑他嗎?

“如果有人以謙虛緘默自我要求,以沒有能力的態度自處;深切地立誌又努力實踐,勤奮向學又喜好提問;稱讚他人的優點,責怪自己的缺點;跟從他人的長處,揭明自己的短處;忠誠信實、和樂平易,外在跟內在完全相同。就算那種人自居無能,而不求超越別人,別人就真的會以為他無能嗎?會有人不敬重他嗎?”

由此可知,王陽明所說的勤學,不僅是知識,還是一種為人處世的態度,一種光明良知的過程。為何要勤學?因為我們被習氣所染,心靈上產生了諸多毒瘤,這些毒瘤就是過錯。要全心全意地祛除這毒瘤,那就需要改過。

在王陽明看來,那些大聖大賢也難免有過,之所以還是聖賢,就因為他們能改過。所以做人不怕有過失,就怕不能改。那麼,要改哪些過呢?

“各位同學自己想想,日常也有缺少廉恥忠信的行為嗎?也有輕視於孝順友愛的道理,陷入狡猾奸詐苟且刻薄的習氣嗎?各位同學恐怕不至於這樣。萬一有近似這樣的行為,固然不可以不極力悔過,但是也不應當因此自卑,以至於沒有了充分改過就善的心了。隻要能有一天完全除掉舊有的惡習,即使從前做過強盜賊寇,今天仍不妨礙他成為一個君子啊。如果說我從前已經這樣壞,今天雖能改過而向善,別人也將不會相信我,而且也無法補救以前的過失,反而懷抱著羞愧、疑惑、沮喪的心理,而甘願在汙穢中沉迷到死的話,那我也就絕望了。”

王陽明說,改過有兩種境界,一種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一種是被逼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所謂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就是自己的良知認識到了過錯,然後自動自發地改正,它是發自內心的省悟;所謂被逼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就是自己的良知被遮蔽而沒有認識到過錯,是在外力的作用下使他認識到了錯誤進而改正,這種例子不勝枚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