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附錄:《大學》——陽明心學的源泉(4)(1 / 3)

弟子問:“既然如此,做到‘止於至善’為什麼又那麼重要呢?”

王陽明回答:“所謂‘至善’,是‘明德’‘親民’的終極法則。天命的性質是精純的至善,它那靈明而不暗昧的特質,就是至善的顯現,就是明德的本體,也就是我們所說的‘良知’。‘至善’的顯現,表現在肯定對的、否定錯的,輕的、重、厚的、薄的,都能根據當時的感覺而展現出來,它富於變化卻沒有固定的形式,然而也都是渾然天成地處於中道的事物,所以它是人的規矩與物的法度的最高形式,其中不容許有些微的設計籌劃、增益減損存在。其中若稍微有一點設計籌劃、增益減損,那就是出於私心的意念和可笑的智慧,而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至善’。隻有將‘慎獨’(自己獨處時也非常謹慎,時刻檢點自己的言行)做到精益求精、一以貫之境界的人才能達到如此境界。後人因為不知道‘達到至善’的關鍵在於我們自己的心,而是用自己摻雜私欲的智慧從外麵去揣摩測度,以為天下的事事物物各有它自己的道理,因此掩蓋了評判是非的標準,使‘心為統帥’的簡單道理變得支離破碎、四分五裂,人們的私欲泛濫而公正的天理滅亡,明德親民的學養由此在世界上變得混亂不堪。在古代就有想使明德昭明於天下的人,然而因為他們不知道止於至善,所以使得自己夾雜私欲的心過於膨脹、拔高,最後流於虛妄空寂,而對齊家、治國、平天下的真實內容無所幫助,佛家和道家兩種流派就是這樣的。古來就有希望親民的人,然而由於他們不知道止於至善,而使自己的私心陷於卑微的瑣事中,因此將精力消耗在玩弄權謀智術上,從而沒有了真誠的仁愛惻隱之心,春秋五霸這些功利之徒就是這樣的。這都是由於不知道止於至善的過失啊。所以止於至善對於明德和親民來說,就像用規矩畫方圓一樣,就像用尺度量長短一樣,就像用權衡稱輕重一樣。所以說方圓如果不止於規矩,就失去了準則;如果長短不止於尺度,丈量就會出錯;如果輕重不止於權衡,重量就不準確。而明明德、親民不止於至善,其基礎就不複存在。所以用止於至善來親民,並使其明德更加光明,這就是所說的大人的學養。”

止於至善,說的就是按良知的指引做事。

弟子問:“‘知道要止於至善的道理,然後自己的誌向才得以確定;誌向確定,然後身心才能安靜;身心安靜,然後才能安於目前的處境;安於目前的處境,然後才能慮事精詳;慮事精詳,然後才能得到至善的境界。’這是什麼意思呢?”

王陽明回答:“人們隻是不知道‘至善’就在自己心中,所以總是向外麵事物上尋求,以為事事物物都有自己的定理,從而在事事物物中去尋求‘至善’,所以使得求取至善的方式、方法變得支離決裂、錯雜紛紜,而不知道求取至善有一個確定的方向。如果你知道至善就在自己心中,而不用向外麵去尋求,這樣意誌就有了確定的方向,從而就沒有支離決裂、錯雜紛紜的弊病了。沒有支離決裂、錯雜紛紜的困擾,那麼心就不會妄動而能處於安靜。心不妄動而能安靜,那麼在日常生活中,就能從容不迫、閑暇安適從而安於目前的處境。能夠安於目前的處境,那麼隻要有一個念頭產生,隻要有對某事的感受出現:它是屬於至善的呢?還是非至善呢?我心中的良知自然會以詳細審視的本能對它進行精細的觀察,因而能夠達到慮事精詳。能夠慮事精詳,那麼我的分辨就沒有不精確的,我的處事就沒有不恰當的,從而至善就能夠得到了。”

隻有讓自己的良知正常工作,那就能做到定、靜、安、慮、得。由此可知,良知並不僅是一種美德,還能助你做成一切事。

弟子問:“任何事物都有根本和末梢,從前的理學家把彰顯德性當作根本,把使民眾滌除汙垢永做新人當作末梢,這兩者是從內心修養和外部用功的相互對應的兩個部分。事情有開始和結束,從前的理學家把知道止於至善作為開始,把行為達到至善作為結束,這也是一件事情的首尾相顧、因果相承。像您這種把新民作為親民的說法,是否跟儒家學者有關本末終始的說法有些不一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