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方言播報引發的爭議
近年來,方言節目的走俏成為耐人尋味的文化現象,方言播報新聞也是爭議的焦點。有論者認為,《阿六頭》的成功也是因為“天時、地利”。——世界成了地球村、共性文化泛濫,這時候,個性化的地域文化方式反而顯露出良好的生存空間。《阿六頭》以地域性資源為創新突破口,豐富的地域文化內涵和令人耳目一新的表現方式,讓受眾逐漸麻木的審美感覺受到刺激。毋庸諱言,這個節目能在短時間被受眾接受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它和受眾有著共同的文化、語言、情感背景,兩者處在同一個生存空間之中。
任何事物都有兩麵性,方言新聞的不足之處也是顯而易見的。有論者以《阿六頭》節目為例,分析了方言播報的幾處缺陷。其一,排斥受眾。“語言是橋也是牆”,同鄉人用方言交流倍感親切,而對外鄉人來講,就格外別扭。人們都有這樣的常識,在公眾場合少數人用方言交流,對多數聽不懂的人來說就是一種不尊重,會造成交流困難,甚至是隔閡,是比較忌諱的。而廣播電視作為一種大眾傳播媒介,用方言講新聞(雖然它們大多加上了字幕),肯定會排斥相當一部分人。一位觀眾在《錢江晚報》上發表文章質疑:“杭州人有多少?聽得懂杭州方言的本地人有多少?”按照他的統計分析,會說地地道道杭州話的人相當有限。其二,題材局限。由於方言說新聞形式活潑,有一定調侃成分,題材自然就受到局限——隻適合做一些輕鬆活潑或具有諷刺意味的社會題材,對一些重大題材就顯得欠嚴肅。方言本來就是全方位表達信息的工具,在平時的人際傳播中,方言一點都不妨礙重大新聞事件的傳播,為什麼到了電視上就感覺別扭呢?王誌敏認為:那是因為觀眾已經約定俗成,用於大眾媒介的正式語言隻應該是漢民族的共同語——普通話,於是,反而不習慣用“不正規、不官方”的方言來傳播、接受重要的信息。這大概就是這類欄目都處於非主流地位的主要原因之一。拿《阿六頭》來說,大多數是軟綿綿的社會新聞,重大性略顯不足。
《阿六頭說新聞》劇照
2004年10月,《廣電總局關於加強譯製境外廣播電視節目播出管理的通知》出台,這份文件明確規定:“各級廣播電視播出機構一律不得播出用地方方言譯製的境外廣播電視節目”。發文依據是《廣播電視管理條例》中“電台、電視台應當使用規範的語言文字,應當推廣普通話”的規定——“用地方方言譯製境外的廣播電視節目,有違廣播電視推廣使用普通話的重要任務和使命”。一時間,有關“方言能不能、該不該擠上電視傳播的快車道”的爭議,迅速延伸到製度層麵和文化層麵。
讚成使用方言的意見是:方言也是一種語言,和普通話在本質上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影視作品固然有推廣普通話的使命,但也有維護全民族文化的責任,因而,對方言節目沒有必要“趕盡殺絕”。他們常常引用教育部語言文學應用管理司司長楊光2004年7月在第89屆國際世界語大會上所說的一段話:“中國推廣普及普通話不是要消滅方言,而是要使公民在說方言的同時學會使用國家通用語言,從而在語言的社會應用中,實現語言的主體性與多樣性的和諧統一”。有論者指出,像《阿六頭》這樣的方言新聞欄目,不失為保護杭州話的一種形式,因為在一定人群中、一定場合下使用杭州話,和國家整體上推廣普通話的大趨勢並不矛盾。
反對方則認為:用方言土語播新聞是對發揚地域特色和本土化的“誤讀”,其危害不僅在於觸犯了相關法律法規,消解了大眾媒體的語言示範功能,而且對“分眾化”的褊狹理解容易造成族群歧視和族群撕裂,狹隘的地域文化觀也會排拒對國家和民族的認同。邵培仁撰文說,方言播報新聞對“外地人”的排斥和屏蔽本質上是一種族群歧視。外地人在方言上的劣勢,意味著他們不能與本地人一起平等分享公共信息資源和其他資源,這種語言上的劣勢又將導致他們在文化上與社會競爭上的劣勢。外地人的劣勢感容易使他們有種挫傷與失落感,族群撕裂由此而起。“保護方言和地方文化有很多方式方法,但不宜使用作為大眾性文化載體和社會公器的廣播電視來保護方言”。有論者尖銳地聲言:“一些方言節目所欲回複的正是早已為先進國家所拋棄的陳舊觀念和行為”,“強化原來身上具有的不一定符合文明發展大勢的地方‘胎記’,為本地走向全國、為本地走向世界,從而更具有開放大氣的精神文化建設人為地設置阻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