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4章 餘論:中國電視的“堅持並且超越”(2)(2 / 2)

有兩種方法可以讓文化枯萎,一種是奧威爾式的——文化成為一個監獄,另一種是赫胥黎式的——文化成為一場滑稽戲,人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笑、為什麼不再思考。

奧威爾預言的世界比赫胥黎的容易辨認,生活經曆足以讓我們認識監獄,並且知道要在大鐵門即將關上的時候拚命反抗。但是,誰會拿起武器奮力反對“娛樂”呢?

反過來看,如果一切公眾話語都日漸以娛樂的方式出現波茲曼同時指出:在這種情況下,新聞、社教、文藝、服務類節目都心甘情願地淪落為娛樂電視的附庸。如果文化生活被重新定義為娛樂的周而複始,那麼,這個族群、這個社會就已經危在旦夕,文化滅亡的命運在劫難逃。

當然了,從根本上看,要建構起多元共存、健康發展的電視文化,有賴於整體社會文化的豐富和提高。

四、公共電視製度勢在必行

當前主要有三種電視所有製:政府(國營)電視、商業電視、公共電視,三種製度各有利弊,沒有哪一種堪稱完美。國內的電視媒體被戲稱為“官辦、商營、公共麵目”,本質上屬於政府電視。

政府電視的弊端已經有目共睹,本書不擬贅述,筆者想要強調的是:假如長期隻有一種電視所有製,無論是政府電視還是其他,必將弊病叢生。

政府電視、商業電視、公共電視不妨類比為計劃經濟、市場經濟和非經濟因素,在成熟的經濟體係裏麵,“一個都不能少”。單一的經濟形態是不完善的,單一的電視所有製同樣不完善;我們需要三種(或者更加多元的)經濟形態共生共榮,同樣需要三種(或者更加多元的)電視體製共生共榮。多元化不一定健康、繁榮,但是,健康、繁榮必須多元化。

在當今中國,社會效益應該包含兩方麵的意義:一是宣傳、捍衛黨的路線方針政策、國家的法令法規,確保意識形態的安全;二是服務公眾利益、守望社會、傳承文明、娛樂身心、提供方便等等。但是,在許多媒體員工心目中,“社會效益”往往隻有第一層含義。——因為我們往往隻強調傳媒業是“黨和政府的耳目喉舌”(這當然是正確的),而很少強調“同時也是公眾的耳目喉舌”。久而久之,宣傳教育的功能在強化,服務公眾的意識在淡化。

在大力發展民主和法治的中國,構建公共電視具有重大的社會意義。一個進步而文明的國家,應當努力營造公私分明、自由和責任界限清晰的社會;一個現代法治國家,也必須有一個良好的媒介環境,使傳媒與國家、社會和公共領域良性互動。傳媒應當明確和維護自己的社會角色,成為公眾的信息平台和公共論壇。“公共電視勢在必行”,它的理念就是:在信息爆炸時代追求公共利益的最大化。

近些年,國內的大眾傳媒(包括電視)在“不經意”間已經開拓出初具規模的公共領域。其一,圍繞社會熱點問題,開始較為集中地設置議題。其二,提供越來越多的參與渠道,搭建起各種聲音表達的平台,而且,參與者的身份和敘述風格日益多樣化。其三,公共領域產生的公共輿論的作用越來越大,在相當程度上打破了所謂的新聞禁區。業界內外形成的合力甚至能夠直接改變社會生活的某一層麵,例如孫誌剛事件,例如西安寶馬彩票事件。

然而,我國媒介的公共領域仍然處於初創階段,不僅規模小,影響力也有待提高。更為嚴重的是,體製問題往往導致電視媒體“人格分裂”,徒勞無功地自問“我是誰”,不明白自己“姓政府”還是“姓商業”還是“姓公共”“事不關己”之時,高舉“衛護公共利益”的旗幟招搖過市;否則投鼠忌器,甚至狼狽為奸,與之“共謀”。例如,對於灰色的醫療廣告,眾多電視台一邊泛泛地口誅筆伐,或者冷嘲熱諷發生在其他媒體上的“故事”,一邊照單全收、照播不誤。如果我們有效區分政府電視、商業電視和公共電視,讓政府的更政府、商業的更商業、公共的更公共,至少能夠防止電視的社會美譽度繼續下滑。

創辦公共電視,不是要取代政府電視、商業電視,而是為了糾偏、補缺,實現電視所有製的多元化,從而,充分維護民眾的認知權利和表達自由,開發電視作為大眾文化工具的巨大潛能。反過來看,在當前的世界範圍內,為什麼公共電視的發展並不如人意?主要因為它企圖超脫於市場(經濟)和權力(政治)之外,直接尋求與公眾的結合。顯然,現實基礎相對欠缺,又不契合大的製度環境。於是,運作不靈、生命力不夠旺盛。

毋庸諱言,辦理公共電視從一開始就是一件迎難而上、“戴著鐐銬跳舞”的事情,主要是因為它負載量大、兼顧麵廣。相對於政府電視或者商業電視,它必然會遭遇更多、更複雜的體製上、機製上的難題。

當前,國內關於公共電視體製的討論逐漸走向前台,概念性思辨和框架性方案精彩紛呈。中共十七大報告中寫明,要“深化文化體製改革,扶持公益性文化事業,基本建立覆蓋全社會的公共文化服務體係”——在內地試行公共電視服務的時機,基本上成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