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著比眼前黑夜還深邃的頭發,還有雙溫暖的紅棕色眼睛,那上麵長著一對黑黑的有些顯得英挺的眉。
黑主恍惚的看著她的瞳孔,她的鼻尖,她的尖下巴,她有些蜷曲的頭發,和毛絨絨的腦袋。然後她張開了嘴。
“黑主灰閻……”
從她的嘴裏吐出的,是他完完整整的大名。
“原來還打算,讓你來我們這邊的。”
黑主灰閻想擠出一個表情,但是一來他不知道用什麽表情,二來也說過了,劇烈爭鬥體力透支,力不從心。
於是他隻能蹙了蹙眉。
對方卻像是理解了蹙眉這個表情代表的語言,她笑了笑,往上翹的長睫毛羽顫了一下。輕聲說:
“本來,已經做好被你殺了也無所謂的覺悟了。”
“在北海道你看到我了吧,那麽大的雪,真是的,你不是最怕冷的麽。不過,還真是能跑啊,速度也挺快。”
“可是我現在沒有辦法順從這個覺悟……因為我想啊……”
滿天的雪花悠悠然然的落下,在被汙染的銀色大地上,一躺一蹲的兩個人,氣氛出奇的平和融洽——比之前的哪一次都要平和融洽。
天地之間也是平和融洽啊的,仿佛隻剩下她的囈語。
“我原打算做卻究其一生都無法做到的事,到現在,也隻能推給給下一代了。”
女人低下頭,溫柔的撫摸著小腹,黑色的頭發在雪花的裝飾下,顯得愈發幽深。
“不過這條路挺難也挺危險的,估計孩子們過得挺苦的。”
“你看,灰閻,那麽多年過去了,我還是沒法成長為可以被依賴的人啊。”
她抬頭,微笑的望著他。然而嘴邊勾起的弧線,在黑主灰閻的角度,怎麽看怎麽都像哭。
黑主灰閻想給她說,啊,沒關係啊,反正也沒人覺得你能成長到現在這個地步,很不錯了。
或者說,嘿,別擺這張快哭的臉啊,那麽多年沒見,你終於有點女人樣了。
要不就給說,這兒天冷,為了肚子裏的寶寶著想,你回車上去趁著沒有追兵趕緊走吧。
為了寶寶。
啊,以前的那個女孩子,會大大咧咧邁步走,風風火火教訓不老實的吸血鬼,做著鬼臉搞惡作劇的女孩子,已經結婚,並且有孩子了。
雖然……嘛,她看上去還是像個普通女人啊。在一定程度上也算是達到了她以前定的目標了。
……
……
他張張嘴,有那麽多可以寒暄的話題,可最後還是什麽都沒有說,又閉上了。
他對自己解釋說,天上正在下大雪,他一張嘴那些該死的雪片子都進嘴裏去了。
拔涼拔涼的。
涼的他有些想流淚。
於是他閉上眼睛。靜靜地聽著,耳邊聽見她起身,衣服悉悉索索,然後咯吱咯吱踩著雪離開,再然後,是車軲轆愈行愈遠的聲音。
這是他與她一生,最後一次相見,文藝點的說法,就可以稱之為“永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