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殺死的屍體(2 / 3)

大門前一片黑暗,並不是塗上黑墨的顏色,是一大群穿著黑色喪服的人。

“真壯觀!”我睜大眼睛地說道。

鬆井局長聳聳肩說,

“沒辦法,草田是這個鎮上的王!”

聽鬆井這一句話裏,似乎對鎮長起了反感。

“在外頭等到天黑也進不了,我們從後門進去吧!”

我們跟著鬆井繞過高牆,從後麵的木門進去。這一頭比較閑散,隻有一位警官站著監視。

要從木板門進去時,門沒那麼高,夕子隻好從原田背上下來,故意拖著腳,拐呀拐地走進去。

我隻能在心中納悶。

家裏相當的寬敞。——我們被帶到最裏麵的一間房間。

草田的住邸從外麵看是西式風格,可是裏頭和室房間卻很多,新穎的建造,看來建築所費不貨。

“嗨!小姐!”

我出聲打招呼。

“宇野先生,怎麼這麼慢!”

“我先去看了現場。——啊!原田你認識嘛!這位是永井夕子——”

一看到小畑,你絕不會和法醫這種不風雅的職業的人聯想在一起。

身材高瘦,一向穿著高級三件式西裝,他還是個單身漢。

“早就風聞大名了!”

他鄭重地向夕子低頭打招呼。

“哪裏!你好……”夕子慌張地說道。

遺體用白布覆蓋著。

“怎麼了?”我問。

“我驗過屍了。——可是,很奇怪。”小畑說道。

“怎麼說?”

“據說是吊在樹枝上吧!”

“好像是被吊在樹上致死的。”

“就算是這樣。小畑搖搖頭,“這個人原本就是死的。”

我和夕子兩人交換眼光。

“——再說清楚些!”

“也就是說在吊在那樹枝之前,就死掉了!”

夕子走到前麵來。不知為什麼,腳痛似乎暫時停止了。

“換句話,是別的死因嘍?”

“沒錯!”

小畑點頭說道。“——不再做進一步剖屍檢查是不能確定的。但是大概是狹心症之類的死因,她心髒似乎不太好。”

“死亡時刻大概什麼時候?”

“正確時刻還不能確定……。大概是昨天晚上稍早一些的時候吧!”

“死了,然後被吊在那樹上?……”

“是這樣沒錯!不過為什麼呢?”

“這為什麼就是我們的工作呀!”

我不覺歎息著。——這該是夕子喜歡的案件,夕子越有勁而我就越傷腦筋。

因為她太不考慮後果!

“也就是說她被吊起來時已經是死亡狀態嘍?”

夕子又再一次地向小畑求證。

“沒錯!”

“嗯——”

夕子撫摸著下顎沉思。

“名不虛傳!”

“啊?”

“宇野先坐會陷入愛河是理所當然!你很有魅力!”

難得夕子臉紅了!

隔扇“唰”地一下被打開,進來的人是草田鎮長,其實我們都還未見過麵,隻不過一看就大約可以猜著。

“我是草田!”

他低頭一鞠躬。

我自我介紹之後,馬上將話題帶入案情,這種時候還是公事公辦的好。

“關於你太太的死因——”

我正想說下去之時——

“我不會原諒的!”

草田突然吼怒地說道。

“啊?”

“凶手是誰我心裏有數。因為我處處小心所以無法靠近我,就偷襲我柔弱的老婆……真是卑鄙的家夥!”

“那個,草田先生。”我說明道,“事實上,小畑法醫的看法是——哇!”

我突然發出奇怪的聲音隻因為夕子擰了我的腳一把。

“太太的事真的很令人遺憾!”夕子迅速地進入這縫隙說話,“您知道凶手是誰嗎?”

“當然是和我對立的候選人那一黨人!”草田滔滔不停地說,“他們以為殺死我老婆會使我垂頭喪氣放棄選舉!其實得到的是反效果。——為了妻殺妻之恨,我草田草兵衛一定要打贏他們!”

好像是在發表選舉演講似的。然後,他站起來說,

“因為還有些事情要辦!我先告辭——”

一說完就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我目瞪口呆地目送著。

“——喂!你剛才是什麼意思?”

我向夕子抱怨,否則局麵也不會是這樣,

“隱瞞著不說,就當作是被殺死的吧!”

“可是——”

“沒關係吧!又沒有任何損失!”

本來是毫無道理的活,一經夕子說出口,聽起來反而是很有理由似的,真是令人不解。

“夕子小姐真是位有趣的人!”

連小畑也笑嘻嘻地聽從了她。

好像是搜查一課的前景忽然一片光明似的。

鬆井局長一帶我們到這房間,就馬上走了出去,這時他身旁多了一位紅通通的男人回來。

“這位就是發現屍體的溝內。”

一見到溝內,腦子裏馬上澤現出他低聲下氣跪在草田褲管下,冀求他嘴中掉下渣滓的那種男人。

“一發現屍體之後,你怎麼做的?”

“因為是在那種高度,我也爬不上去,而且我想說一定死掉了,所以心想該先叫誰來才是——”

“所以你就到鎮上叫人?”

“是的。”溝內點頭說道,“這是很令人傷心的事,可是我仍然叫醒鎮長,向他說明發生了什麼事。”

“然後呢?”

“我們兩人趕到那棵鬆樹那兒,鎮長費了好大的勁,才爬上樹,將繩子切斷。”

“然後將遺體抬回到這裏。”

“是的。唉!——本來是該先通知警察前來處理的,我們不該動了現場的。可是因為是鎮長的太太,而且一又是被剝光了衣跟,不忍心讓她暴露在人前……”

“這一點我能理解。”

“謝謝……到底是誰做出這麼殘忍的事……”

“鎮長太太昨晚是在家裏的嗎?”

“不,我想不是。”

“不是?”

“她大概在選舉總部吧!草田鎮長的事務所在鎮上的中央地帶,那裏當作選舉總部,鎮長太太晚上大郊在那裏守夜。”

“真是辛苦!鎮長太太的名字是……”

“她叫草田真佐美。事實上,她人既真誠又長得漂亮……”

“喔……”

“希望能早點抓到凶手……”

“那當然,我們會盡力的。不過……你知不知道在鎮上有沒有怨恨鎮長太太的人呢?”

“這個……”溝內猶豫著。

“鎮長相信是反對派的人幹的,你認為如何?”

“是嗎?——是有這種可能性。”

“其他還會是誰呢?”

“沒有了!她受鎮上所有人的愛戴,沒有怨恨她的人!”

我點著頭表示明白了,可是內心卻不相信這個溝內所講的話。

做刑警這種工作對一件事是相當了解的,就是世界上沒有一個人是會“受所有人愛戴的”。

我問道:“反對派的人是叫什麼名字呢?”

此時,隔扇又“唰”的一聲打開了。

站在門口的人是二十四、五歲左右的年輕女子,牛仔褲皮衣打扮,不太適合出現在死人麵前的裝扮。

“這位是忠代小姐!”

溝內慌張地低頭鞠躬。

“你為什麼不說出來呢?”那女子對溝內說道。

“啊?”

“有殺死我母親動機的人啊!第一是我父親!第二是你——”

“忠代小姐。你在胡說些——”

“再隱瞞也沒用的。大家都知道你是我母親的情人。”

溝內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

那女子坐在我和夕子麵前,低頭說。

“我是草田的女兒,忠代。”

“你好……”

夕子遇到同年齡的女孩,感到非常愉快,問說:

“你剛剛所說的話是?”

“其實,父母早在十年前就分居了。溝內是照我父親的意思當作我母親的情人,每個月領有津貼。”

“我還有事——”

溝內逃了出去。

“真是沒用的人!”草田忠代說道。

“你說,你父親是凶嫌之一?”

“他們隻有夫妻之名而已。父親在城內有女人,最近被逼著要結婚。可是,母親並沒有要離婚的意願……”

“可是,現在殺了她,會影響選舉吧?!”

“如果知道是父親做的,那沒錯。可是,對鎮上的人來說,父親還是個‘偉大的人’!他們不會認為他會殺死自己的老婆!反而會獲得一大批同情票。”

“原來如此!”

“那溝內有沒有嫌疑呢?”我問。

總不能一直老讓夕子發問吧!否則我還有立場嗎?

“就算是為了餞,溝內也不喜歡變成母親的玩偶。更何況母親已是五十七歲的人啦!也難怪啦!”

“真的是……”

“真的很亂來!可是,母親一直糾纏著溝內不放。溝內應該會想要她永遠閉口才對。”

這是什麼世界嘛!——而且這女子能不帶感情地敘述著這些有關親人的醜事!這女子也真夠堅強!

“你啊!”夕子說,“剛剛你舉了兩名,那還有第三名凶嫌嗎?”

“有,那是根據我父親所說的話!”

“你父親的競選對手?”

“是的。”草田忠代肯定地點頭,“那就是你們眼前的我!”

翌日,我和夕子又來到N鎮。

過了中午才到鎮上,仍是那麼安靜,一點人影也沒有。

“又發生事情了嗎?”

一—停下車子,走出來,馬上聽到嗡嗡的響聲。

“有人在用麥克風、”夕子說道,“——在那一邊!”

我們走了過去。

“可是,這案子不是很奇怪嗎?”我說道,“既然沒有人被殺,也稱得上是殺人案件嗎?”

“權宜之計嘛!既然有謎題,就得解開它啊!”

“說到謎題,你的腳怎樣了?”

“咦?啊!已經好了。”

夕子若無其事似地說道。

“——那女孩子說的話,要相信幾分呢?”

“暫時相信她又何妨呢?她在鎮上的年輕人當中似乎很受歡迎。”

“可是,說不定在她那一支支援隊伍裏有凶嫌——不,把死人吊上去的家夥——”

“目的是什麼?他這樣做隻會使情況變得更糟而己!”

“若不是殺人命案的話,我是不該插手管的。”

“可是,這的確是件異常的案件呀!那還不是跟殺人命案一樣!”

“都是你有理!”

“啊!你看!”夕子笑著說道。

我們已經來到鎮上的廣場。人山人海——鎮上的人大。都聚集在這裏了吧!

而且,還分成兩個集團。一個是專心於草田鎮長所說的話,另一個是擁護他女兒忠代這邊的人。

兩邊同時在發表演說。真是一出奇妙的戲。

“鎮上的未來就用我這雙手_”

“鎮上非得清潔不可!”

“那樣的小毛頭哪懂得政治!”

“不要被那老狐狸迷惑了!”

還真的拚上了!

雙方手上都拿著擴音器在對罵著。雙方的聲音互相回響,混成一團,聽不清楚到底在說什麼。

我對夕子說,

“——死因要隱瞞到什麼時候呢?”

“到這謎題扉開。問題在於為什麼有吊死屍體的必要?”夕子又對正在身旁玩耍的小孩說,“——你喜歡鎮長嗎?”

“不知道!”男孩子回答道,“我媽媽喜歡。可是,爸爸覺得那個女孩很可愛。”

這是人之常情!我心中想道。

有位小女孩靠近過來,說:

“是警察嗎?”

“對啊!”

“已經抓到凶手了嗎?”

她大概隻有八歲吧!卻裝著一副小大人的樣子。

“還沒有!不過一定會抓到的,你放心。”

“我看到了!”

“看到什麼?”

“樹枝下搖呀搖呀的!”

“咦?”

“從我家的窗戶可以看得很清楚!”

那小女生得意洋洋地說道。

夕子問道:“清晨的時候嗎?”

“嗯。醒來耍去尿尿時看到的。”

“跟媽媽說了嗎?”

“有啊!而且還看到有人上去了!”

“是鎮長先生和溝內先生吧!”

“我知道有鎮長先生。我認識他。”小女生說道,“還有一個人是誰呢?”

她歪著頭思考著。

“是溝內先生吧!”

“還有一個人!”

“還有一個人……”

“我看到有三個人啊!”

夕子和我交換眼光。

“——你真的看到三個人?”

“對啊!是真的!他們三個人一個挨著一個地走的嘛!”

“一個挨著一個……看到有三個人?”

“嗯!絕對是三個人!”

小女生強調地說道。

“——嗨!你們好!”

對我們打招呼的人是昨天手拿著霰彈槍的伊垣。

“呀!伊垣先生!你是草田忠代的助選員啊?”

“沒錯!”他點著頭,“因為鎮長太太的事情,局麵有點困難!”

“對忠代小姐不利嗎?”

“老一輩的人覺得跟父母對立爭執是不對的,他們反感得很!”

“喔?——對了!你昨天為什麼會拿著霰彈槍呢?”

“聽說鎮長那邊雇用了暴力集團的人,我認為不能讓他們進入到鎮上來!所以-——”

“隻是聽說嗎?”

“這就——”

話還未說完——

“伊垣!”

有人叫他的名字,向著我們跑過來的人是和他一樣的年輕人。

“怎麼了?”

“很奇怪!仲山不見了!”

“什麼時候發覺的?”

“昨天就沒有人看到他!”

伊垣沉思一下。

“這就奇怪了!該不會是……好了,大家找找看!”

夕子問說,

“怎麼了?”

“啊!仲山也是草田忠代的助選員之一,他行蹤不明了。”

“在這種時候……”

“會不會是那些暴力集團……”

跑過來的那年輕人說道。

“這很難說。大家分頭找找看。”

“可是,後天就要投票了。這種時候哪能撥出時間找人呢?”

“這樣子嗎?——真傷腦筋!”

伊垣又在沉思了。

“找人的工作就讓警察來做吧!”夕子看著我說,“對不對?”

我怎麼知道!我又不是特地來找人的!

“哇!”拍手聲陣陣響起。演說完了,而且是兩人同時結束!

畢竟親子這種血緣關係是無法爭奪的。

“——唉!好累!”忠代仍然是牛仔褲打扮,“如何?大家的反應仍然和以前一樣吧?!”

“很好啊!”

伊垣點頭地給於肯定。

“——呀!昨天的刑警先生!你們在一起談些什麼?凶手快抓到了嗎?”

“在這之前,似乎要先找人要緊。一位叫仲山的人——”

忠代一聽到這個名字,表情變得僵硬。

“仲山怎麼了?”

“從昨天就沒看到人……”

伊垣安慰她說:“不要擔心,我們會去找的。後天就要投票了,這最後的時間你要好好把握!”

“是沒錯。可是——”

還未說完,忠代歎了一口氣。

“我懂了!那麼我去公民館準備下午的懇談會了!”

伊垣對另一位年輕人交代說。

“那邊的事就麻煩你。我去找仲山。”

說完,迅速地離開。

“那麼,我先告辭!”

忠代鞠躬之後,想走開時——

“啊!戰績如何?”走向我們來的人是她父親,“我們所擁有的人是一半一半!”

“爸!”

忠代狠狠地瞪著父親。

“什麼,什麼啦?用那種神情幹嘛?”

“仲山行蹤不明了,你又幹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