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巡邏車,就看到池塘旁邊聚集了十多個人。
我走向往池塘去的小道。夏天的田光正好正射下來,刺得眼睛睜不開。
“——讓一下。”從像是附近住家主婦的人群中推擠過去,對著貌似刑警的男人說,“我是警視廳搜查一課的宇野。”
“啊!你好!我是F署的林!”那位刑警有劄貌地說,“老遠地讓你趕來,真是不好意思。”
“那倒沒關係!”我說,“是殺人事件嗎?”
“不,好像是自殺的樣子。跳進這個池塘——雖然不是很深,可是想要自殺的話……”
“找找我有事嗎?”
“啊!事實上……或許你認識這位死者也說不定?”
“我?”
“請先過目一下。”
說完,林先生帶著我朝向用布覆盞著的屍體走去。這時,背後跟著有“咚、咚”的跑步聲。
“喂!”我回頭一看,是夕子,“我不是叫你在警車上等嗎?”
“有啥關係嘛!我又不是押送中的犯人!”
夕子仍然是位無憂無慮的女大學生,而我則是心情鬱悶、四十歲的單身刑警。
林刑警不可思議地注視著夕子。他大概不會想到這年紀不對稱的兩人會是情侶吧!
這裏是公寓住宅區裏的公園。
寬大池塘的四周淨是人行道,公園外圍就是節比鱗次的高樓住宅。這樣不平衡的並列不亞於我和夕子。
“——是這樣的人!”
林刑警掀開布讓我認定。——年齡大約在三十五、六左右。臉形有點削瘦,似乎吃過苦的樣子,會不會因為已變成屍體了而受影響?
可是,左看右看,在我的印象中,從沒有見過這樣的麵孔。
我說。“不,我不認識。”
“是嗎?”林刑警臉上現出意外的神情。
“為什麼會認為是我認識的人……”
“事實上是因為這個——”
林刑警取出一個塑膠袋,裏麵裝有折疊好的信紙之類的東西。
“是遺書嗎?”
“類似!”
林刑警從袋子中拿出信打開來。是女人的筆跡——而切字體很漂亮。
“如果我有不測之時,請與瞥視廳搜查一課宇野喬一刑警聯絡!”
相當簡潔的遺言。
“這位女性的身分是?”
“是住在這住宅區的婦人,叫千秋安代。——據這附近人說是她有一個小孩子,丈夫已經死了。”
我左思右想,還是想不通。不論是臉,或是千秋安代這個名字,我一點印象都沒有。她為什麼會留下和我聯絡的信呢?”
“很奇怪!”夕子說道。
“什麼地方奇怪?”
“信哪!‘萬一我有不測之時’。這根本不像是遺書嘛!有不測之時……好像已經知道會被殺的樣子。”
哎喲!名偵探的壞習慣是不管任何時候都會馬上插手的。
“可是,並沒有外傷之類的痕跡……吧?”
我看著林刑警的臉。
“啊……”林刑警迷惑的表情,“額頭上有類似打傷的痕跡。不過,那大概是跳下水時碰撞到的吧!”
“而且啊!”夕子掃描了周圍一圈,“這樣的住宅區,在夜晚也是相當明亮的吧!你們看嘛!街燈環繞四周!而且,周圍的建築物可以由高處看得到這座公園。這公園的一舉一動一定會被人看到的,換作是我,我才不會在這種地方自殺呢!”
“自殺的時候還考慮那麼多嗎?!”我嘲諷道。
“還有一件不解的事,就是小孩子的事情。那張紙要是遺書的話,為什麼沒寫上小孩子的事呢?小孩子現在在哪裏?”
“啊?……”林刑警完全屈服於夕子的威勢之下說,“寄放在附近的人家家裏。”
“多大年紀了?”
“我想是六歲吧!是女孩子。”
“六歲或多或少懂點事了。”
夕子完全像個指揮官似的。
“帶我們去看看那小女孩吧!”我說道。
在我的感覺中,現在六歲的孩子就像小學三年級一樣。而這小女孩不知是否因為骨格大的關係,看起來倒像八歲的孩子。
那女孩被寄放在死者千秋安代隔璧的人家中,林刑警帶她來到我們麵前時,一見到我,就低頭鞠躬。
“你好。”
我微笑地打招呼。
“我是千秋喬子!”
“喬子?是哪一個字呢?”
“是不常見到的字。”
林刑警寫在紙上讓我看。
“嘿!‘喬子’!叔叔的名字也是這個字呀!”我說道。
喬子一聽,眼睛睜得大大地注視著我。
從她的臉形可以看出母親的影子,有點大人模樣的五官。母親死去的消息應該己知道了,她的表情卻相當堅強,沒有軟弱、無依無靠的恐懼。
夕子蹲在女孩旁邊說,“你認識這位叔叔嗎?”
“喂!夕子——”
“嗯!”喬子點頭地說,“他叫宇野先生,對吧!”
“對啊!是媽媽告訴你的嗎?”
“是的。”喬子一步一步走向我,突然抓住我的手說,“——你是我的爸爸!”
“說話啊!早點招供吧!坦白地說出來,心中會暢快些啊!”
“喂!不要再說了!”我看著夕子說,“這不是可以開玩笑的!”
“哼!還裝蒜!”夕子一口氣喝完手上的雞尾酒,“——怎麼?想出來沒有?”。
這是常常來的酒吧!
今晚酒精的量也稍多了些。
“你叫我想!不知道的事怎麼想呢?”
“真的沒印象?”
“啊!我可以發誓!”
“是不是在醉得不省人事時——”
“我沒有醉到不省人事的時候。而且,那小孩子六歲吧!七年前我老婆還活著呢:我還是模範丈夫呢!”
“那就奇怪了!”夕子調侃地說道,“你打算怎麼辦呢?”
“隻好尋找那小孩子的親屬了,不然還能怎樣!,
“可是,即使相信你所說的話……”
“我說的句句屬實!”
“好啦!沉著一點嘛!問題在於為什麼那位女人要告訴自己的女兒你是她的父親呢?”
“啊……”
“至少有一點可以知道的是,對方知道你的事情。”
“我不認識她呀!”我搖搖頭,“現正在調查那女人的來曆,不久就可以知道些什麼吧!”
這時——
“宇野前輩!”
相當大的音響在空氣中震動。
不抬頭,隻以音源判定也可以知道來人是誰。——是原田那家夥。
“果然在這裏!”
“喂!不要那麼大聲!這兒是酒吧!”
“恭喜!恭喜!”原田一點也沒注意到我的暗示,盡自說他的,“據說你快要當父親啦!”
白天的事,現在才晚上,事情竟已經傳開了。
“夕子小姐,預產期在什麼時候呢?”
“啊?”夕子慌張失措地問說,“預產期?”
“酒精不是對肚子裏的小孩不好嗎?”
原田一臉正經地說道。夕子一聽,不覺笑出聲,而我則是臉色沉重地將酒一口幹了!
“——啊!原來事情是這麼一回事啊!”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原田不好意思似地說,“宇野前輩的私生女……”
“她不是我的孩子!”
“安靜點!這兒是酒吧——!”
“不在不在,爸——!”
原田說出無聊的笑話,自己一人沾沾自喜地大笑著。
“喂!原田,你是為了這些事而來的嗎?”
“啊!我差點忘了!”原田先將啤酒大口地喝剩一半之後,“——是命案!”
“這種事早說啊!”
“那個——就是那件命案啦!那個叫千秋安代的女人!”
“她怎麼了?”
“驗屍的結果是被殺死的!”
“似乎是先在別處被毆打致死的。”本間課長說道,“然後,棄屍在那個池塘裏。”
“喔。”
“宇野!”
“什麼事?”
我有不好的預感,每當本間課長和藹可親時,絕對不會有好事的。
“關於這件命案,有人認為你不要參與調查比較好。”
“為什麼呢?”
“你自己應該知道。你自己也是個關係人啊!”
“我和那女人一點關係也沒有!”
“我是想相信你啊!可是對方說認識你!”
“一定有什麼陰謀!”
我居然說出這種無聊的話。在這世上,會有人閑得無聊到對我這種身分低、而且又是鰥夫的刑警耍陰謀嗎?!
“好吧!這暫且不說。——可是,你要和原田一起行動!”
換句話就是監視我的意思。可是,原田不太適合這種角色吧!本間課長心裏應該明白的。
既然可以參與命案的搜查就安心了,立即和原田刑警展開行動。
“——幹秋安代的身分已確定了。”原田說道,“不清楚的地方是生下那女孩之前的一、二年!”
“那才是重點所在。”
“該不是宇野前輩把她金屋藏嬌了吧!”
原田借機諷刺,可是我可一點也沒有說笑的心情。
“我隻是個普通的刑警而己,憑那麼一點點薪水可做金屋藏嬌的事嗎?”
“說的也是!”原田點頭應道,“或是,宇野先生讓她奉養……”
把我當作吃軟飯的!
“喂!要到那個住宅區去!”我大聲說道。
“這麼說,她從來沒有說過以前的事?”我問道。
“是的。每當說到結婚前在做什麼之類的話,她就突然地走到別的地方去,或是岔開話題。我們大家都在猜她是不是有個不堪回憶的過去呢!”
這是和千秋安代還算親近的婦女的描述。看來,安代似乎沒有知心的朋友。
“你說她搬來這住宅區有三年了?”
“是的。她比我晚一點搬進來。”
“有沒有朋友呢?”
“嗯!——沒有看過有朋友來她家!”
“那你知道她是如何維持生活的嗎?”
“她說是由老家送生活費來的。”
″大概有多少錢呢?”
“不太清楚。——可是,有一次去她家坐的時候,看到郵差送來掛號現金袋。我記得那信封厚厚的。”
“安代小姐自己沒有工作嗎?”
“是的,她生活得相當悠閑。這一帶的婦女大都有工作,可是她連廣告單之類的東西都不看一下呢!”
“既然是由老家送生活費來,那麼為什麼不在老家過日子呢?”
“我也這樣問過她。”
“她怎麼說呢?”
“說是和嫂子合不來啊!”
叫戶澤令子的這位婦女一邊抽煙一邊說著。——三十,二、三歲出頭吧!是比千秋安代還年輕些,可是因為化了妝,看起來更年輕一些。
“謝謝你提供的資料。打擾了!”
我走到大門處,戶澤令子問道。
“你是喬子的父親嗎?”
“不是,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我完全不記得有這麼——”
“噢!可是你有個吃香的臉形啊!一定在那裏——”
“我走了!”
我沒命地逃開那個地方。
奇怪,原田那家夥到哪裏去了呢?一走到外麵尋找時——
“啊!找到了!”
是女孩子的聲音。
“原田,你身體太大了,不能找蓋不住你的地方啊!”
在笑著的人——是夕子,而在一起玩的女孩子是千秋喬子。
二
“謎題有好幾個。”
在住宅區中的一家餐廳一邊吃拉麵,我一邊說道,喬子則在店外頭舔著冰淇淋。她和原田並排著宛如是恐龍與兔子。
“怎麼說?”
“據調查結果,千秋安代並沒有結婚。十七歲時離家出走後就沒再回過老家。父母也早就死亡了。”
“那就是說不可能送生活費來給她的了。”
“對。一—換句活說,不工作而能悠閑生活的生活費是從哪兒來的?”
“男人啊!這是普通的常識啊!”
“可是,她很少出門啊!”
“那可不一定喔!說不定有一個月上床一次就給個幾十萬元的社長啊!”
“可是,哎喲!反正身旁有個小孩,不可能出去太遠的地方的。——如果是在這住宅區裏的話……”
“那是不可能的,會被大家知道的。”夕子也埋頭苦幹地吃著拉麵,“拉麵這種東西與其在高級的店吃,不如在這種小地方的店好吃。”
“那麼,不是男人會是什麼?”
“說不定是男人。可是一定不是情侶或情人的關係。”
“那還會是什麼呢?”
“你真笨呀!你是個刑警嗎?”這句話真傷人!夕子看著我說,“如果是恐嚇呢?”
“喔……”
會有這種可能嗎?一邊想一邊浮上千秋安代那勞苦的臉,這個假設倒也符合她的形象。
“根據那位和她感情不錯的太太的說辭,千秋安代從來沒有提過以前的事吧!如果想隱藏過去的話,不會離開或岔開話題的。這麼做的話,反而會引起大家的好奇心。普通的話,隨便編造個故事掩蓋才是。”
“嗯!說的有理。還是女人懂得女人的心理。”
“壤!你不知道我是個女人啊?虧你還和我一起睡覺呢!”
我急忙看看四周有沒有人聽到。真是的,怎麼突然蹦出這種話……
“——這麼一來,嫌疑犯的範圍也相當廣了?”
“要調查誰被恐嚇不是一件愉快的事呀!不會隻有一個人的。”
“有沒有什麼好主意?”
“她大概會有像筆記本之類的東西吧?!”
我緩緩地點著頭。
“那麼……關鍵在千秋安代的房間!”
“你有鑰匙吧!”
“有。”
“走吧!華生醫生。”
夕子一口飲完拉麵的湯,起身預備離開。福爾摩斯會在這裏吃拉麵,真無法想像。
千秋安代的房子是在一幢十一褸建築裏的三樓。
我和夕子把原田交給喬子,當作她的玩伴,兩人進入千秋安代的房間。
“葬禮怎麼辦呢?”
“好像是說這地區的自治會明天要舉辦。”
“喬子怎麼辦呢?”
“嗯……現在在尋找她的親屬,也不能一直把她放在附近的人家家裏。”
“說的也是。”
一上了房廳,正要開客廳的門時,夕子尖聲地說。“有人在裏麵!”
“嗯?”
“裏頭有動靜——”
“讓我來!站到一邊!”
我一口氣地將門大大地打開。——客廳裏沒半個人影。
可是,沙發被倒放,廚櫃的抽屜也被翻得亂七八糟的,所見之處慘不忍睹。
“沒人啊!”
“一定藏在哪裏!”
夕子慢慢地掃視客廳。
“——危險!”
有女性的叫聲從外頭傳進來。
夕子說,
“跑到陽台去了!”
我越過翻倒的沙發,穿過客廳,打開通往陽台的玻璃門。有人正跨過欄杆,想爬到隔壁家的陽台。
“啊——!”
傳來隔璧太太的哀鳴。
我怒吼著說:
“喂!回來!”
因為怕一出手捉住他的腳反而會發生一不小心讓對方掉下去的危險,所以我也沒有緊追。可是,前後進退不得,對方似乎很焦急。
由三樓往下看,覺得似乎可以一下子跳到地麵的感覺。
而那位仁兄似乎也想變為忍者似的,“呼”地往下飛去了。
“笨蛋!”夕子喃喃自語道。
“啊——!”
在下麵看熱鬧的人發出哀叫聲。
我們急忙跑出房廳,衝下樓去。
那個男人正抱著腳呻吟著。幸好是落在庭園中的花叢裏,隻是腳受了傷而已。要是水泥地,那可就有生命危險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