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子鳥今天休息(1 / 3)

一下巡邏車,就看到池塘旁邊聚集了十多個人。

我走向往池塘去的小道。夏天的田光正好正射下來,刺得眼睛睜不開。

“——讓一下。”從像是附近住家主婦的人群中推擠過去,對著貌似刑警的男人說,“我是警視廳搜查一課的宇野。”

“啊!你好!我是F署的林!”那位刑警有劄貌地說,“老遠地讓你趕來,真是不好意思。”

“那倒沒關係!”我說,“是殺人事件嗎?”

“不,好像是自殺的樣子。跳進這個池塘——雖然不是很深,可是想要自殺的話……”

“找找我有事嗎?”

“啊!事實上……或許你認識這位死者也說不定?”

“我?”

“請先過目一下。”

說完,林先生帶著我朝向用布覆盞著的屍體走去。這時,背後跟著有“咚、咚”的跑步聲。

“喂!”我回頭一看,是夕子,“我不是叫你在警車上等嗎?”

“有啥關係嘛!我又不是押送中的犯人!”

夕子仍然是位無憂無慮的女大學生,而我則是心情鬱悶、四十歲的單身刑警。

林刑警不可思議地注視著夕子。他大概不會想到這年紀不對稱的兩人會是情侶吧!

這裏是公寓住宅區裏的公園。

寬大池塘的四周淨是人行道,公園外圍就是節比鱗次的高樓住宅。這樣不平衡的並列不亞於我和夕子。

“——是這樣的人!”

林刑警掀開布讓我認定。——年齡大約在三十五、六左右。臉形有點削瘦,似乎吃過苦的樣子,會不會因為已變成屍體了而受影響?

可是,左看右看,在我的印象中,從沒有見過這樣的麵孔。

我說。“不,我不認識。”

“是嗎?”林刑警臉上現出意外的神情。

“為什麼會認為是我認識的人……”

“事實上是因為這個——”

林刑警取出一個塑膠袋,裏麵裝有折疊好的信紙之類的東西。

“是遺書嗎?”

“類似!”

林刑警從袋子中拿出信打開來。是女人的筆跡——而切字體很漂亮。

“如果我有不測之時,請與瞥視廳搜查一課宇野喬一刑警聯絡!”

相當簡潔的遺言。

“這位女性的身分是?”

“是住在這住宅區的婦人,叫千秋安代。——據這附近人說是她有一個小孩子,丈夫已經死了。”

我左思右想,還是想不通。不論是臉,或是千秋安代這個名字,我一點印象都沒有。她為什麼會留下和我聯絡的信呢?”

“很奇怪!”夕子說道。

“什麼地方奇怪?”

“信哪!‘萬一我有不測之時’。這根本不像是遺書嘛!有不測之時……好像已經知道會被殺的樣子。”

哎喲!名偵探的壞習慣是不管任何時候都會馬上插手的。

“可是,並沒有外傷之類的痕跡……吧?”

我看著林刑警的臉。

“啊……”林刑警迷惑的表情,“額頭上有類似打傷的痕跡。不過,那大概是跳下水時碰撞到的吧!”

“而且啊!”夕子掃描了周圍一圈,“這樣的住宅區,在夜晚也是相當明亮的吧!你們看嘛!街燈環繞四周!而且,周圍的建築物可以由高處看得到這座公園。這公園的一舉一動一定會被人看到的,換作是我,我才不會在這種地方自殺呢!”

“自殺的時候還考慮那麼多嗎?!”我嘲諷道。

“還有一件不解的事,就是小孩子的事情。那張紙要是遺書的話,為什麼沒寫上小孩子的事呢?小孩子現在在哪裏?”

“啊?……”林刑警完全屈服於夕子的威勢之下說,“寄放在附近的人家家裏。”

“多大年紀了?”

“我想是六歲吧!是女孩子。”

“六歲或多或少懂點事了。”

夕子完全像個指揮官似的。

“帶我們去看看那小女孩吧!”我說道。

在我的感覺中,現在六歲的孩子就像小學三年級一樣。而這小女孩不知是否因為骨格大的關係,看起來倒像八歲的孩子。

那女孩被寄放在死者千秋安代隔璧的人家中,林刑警帶她來到我們麵前時,一見到我,就低頭鞠躬。

“你好。”

我微笑地打招呼。

“我是千秋喬子!”

“喬子?是哪一個字呢?”

“是不常見到的字。”

林刑警寫在紙上讓我看。

“嘿!‘喬子’!叔叔的名字也是這個字呀!”我說道。

喬子一聽,眼睛睜得大大地注視著我。

從她的臉形可以看出母親的影子,有點大人模樣的五官。母親死去的消息應該己知道了,她的表情卻相當堅強,沒有軟弱、無依無靠的恐懼。

夕子蹲在女孩旁邊說,“你認識這位叔叔嗎?”

“喂!夕子——”

“嗯!”喬子點頭地說,“他叫宇野先生,對吧!”

“對啊!是媽媽告訴你的嗎?”

“是的。”喬子一步一步走向我,突然抓住我的手說,“——你是我的爸爸!”

“說話啊!早點招供吧!坦白地說出來,心中會暢快些啊!”

“喂!不要再說了!”我看著夕子說,“這不是可以開玩笑的!”

“哼!還裝蒜!”夕子一口氣喝完手上的雞尾酒,“——怎麼?想出來沒有?”。

這是常常來的酒吧!

今晚酒精的量也稍多了些。

“你叫我想!不知道的事怎麼想呢?”

“真的沒印象?”

“啊!我可以發誓!”

“是不是在醉得不省人事時——”

“我沒有醉到不省人事的時候。而且,那小孩子六歲吧!七年前我老婆還活著呢:我還是模範丈夫呢!”

“那就奇怪了!”夕子調侃地說道,“你打算怎麼辦呢?”

“隻好尋找那小孩子的親屬了,不然還能怎樣!,

“可是,即使相信你所說的話……”

“我說的句句屬實!”

“好啦!沉著一點嘛!問題在於為什麼那位女人要告訴自己的女兒你是她的父親呢?”

“啊……”

“至少有一點可以知道的是,對方知道你的事情。”

“我不認識她呀!”我搖搖頭,“現正在調查那女人的來曆,不久就可以知道些什麼吧!”

這時——

“宇野前輩!”

相當大的音響在空氣中震動。

不抬頭,隻以音源判定也可以知道來人是誰。——是原田那家夥。

“果然在這裏!”

“喂!不要那麼大聲!這兒是酒吧!”

“恭喜!恭喜!”原田一點也沒注意到我的暗示,盡自說他的,“據說你快要當父親啦!”

白天的事,現在才晚上,事情竟已經傳開了。

“夕子小姐,預產期在什麼時候呢?”

“啊?”夕子慌張失措地問說,“預產期?”

“酒精不是對肚子裏的小孩不好嗎?”

原田一臉正經地說道。夕子一聽,不覺笑出聲,而我則是臉色沉重地將酒一口幹了!

“——啊!原來事情是這麼一回事啊!”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原田不好意思似地說,“宇野前輩的私生女……”

“她不是我的孩子!”

“安靜點!這兒是酒吧——!”

“不在不在,爸——!”

原田說出無聊的笑話,自己一人沾沾自喜地大笑著。

“喂!原田,你是為了這些事而來的嗎?”

“啊!我差點忘了!”原田先將啤酒大口地喝剩一半之後,“——是命案!”

“這種事早說啊!”

“那個——就是那件命案啦!那個叫千秋安代的女人!”

“她怎麼了?”

“驗屍的結果是被殺死的!”

“似乎是先在別處被毆打致死的。”本間課長說道,“然後,棄屍在那個池塘裏。”

“喔。”

“宇野!”

“什麼事?”

我有不好的預感,每當本間課長和藹可親時,絕對不會有好事的。

“關於這件命案,有人認為你不要參與調查比較好。”

“為什麼呢?”

“你自己應該知道。你自己也是個關係人啊!”

“我和那女人一點關係也沒有!”

“我是想相信你啊!可是對方說認識你!”

“一定有什麼陰謀!”

我居然說出這種無聊的話。在這世上,會有人閑得無聊到對我這種身分低、而且又是鰥夫的刑警耍陰謀嗎?!

“好吧!這暫且不說。——可是,你要和原田一起行動!”

換句話就是監視我的意思。可是,原田不太適合這種角色吧!本間課長心裏應該明白的。

既然可以參與命案的搜查就安心了,立即和原田刑警展開行動。

“——幹秋安代的身分已確定了。”原田說道,“不清楚的地方是生下那女孩之前的一、二年!”

“那才是重點所在。”

“該不是宇野前輩把她金屋藏嬌了吧!”

原田借機諷刺,可是我可一點也沒有說笑的心情。

“我隻是個普通的刑警而己,憑那麼一點點薪水可做金屋藏嬌的事嗎?”

“說的也是!”原田點頭應道,“或是,宇野先生讓她奉養……”

把我當作吃軟飯的!

“喂!要到那個住宅區去!”我大聲說道。

“這麼說,她從來沒有說過以前的事?”我問道。

“是的。每當說到結婚前在做什麼之類的話,她就突然地走到別的地方去,或是岔開話題。我們大家都在猜她是不是有個不堪回憶的過去呢!”

這是和千秋安代還算親近的婦女的描述。看來,安代似乎沒有知心的朋友。

“你說她搬來這住宅區有三年了?”

“是的。她比我晚一點搬進來。”

“有沒有朋友呢?”

“嗯!——沒有看過有朋友來她家!”

“那你知道她是如何維持生活的嗎?”

“她說是由老家送生活費來的。”

″大概有多少錢呢?”

“不太清楚。——可是,有一次去她家坐的時候,看到郵差送來掛號現金袋。我記得那信封厚厚的。”

“安代小姐自己沒有工作嗎?”

“是的,她生活得相當悠閑。這一帶的婦女大都有工作,可是她連廣告單之類的東西都不看一下呢!”

“既然是由老家送生活費來,那麼為什麼不在老家過日子呢?”

“我也這樣問過她。”

“她怎麼說呢?”

“說是和嫂子合不來啊!”

叫戶澤令子的這位婦女一邊抽煙一邊說著。——三十,二、三歲出頭吧!是比千秋安代還年輕些,可是因為化了妝,看起來更年輕一些。

“謝謝你提供的資料。打擾了!”

我走到大門處,戶澤令子問道。

“你是喬子的父親嗎?”

“不是,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我完全不記得有這麼——”

“噢!可是你有個吃香的臉形啊!一定在那裏——”

“我走了!”

我沒命地逃開那個地方。

奇怪,原田那家夥到哪裏去了呢?一走到外麵尋找時——

“啊!找到了!”

是女孩子的聲音。

“原田,你身體太大了,不能找蓋不住你的地方啊!”

在笑著的人——是夕子,而在一起玩的女孩子是千秋喬子。

“謎題有好幾個。”

在住宅區中的一家餐廳一邊吃拉麵,我一邊說道,喬子則在店外頭舔著冰淇淋。她和原田並排著宛如是恐龍與兔子。

“怎麼說?”

“據調查結果,千秋安代並沒有結婚。十七歲時離家出走後就沒再回過老家。父母也早就死亡了。”

“那就是說不可能送生活費來給她的了。”

“對。一—換句活說,不工作而能悠閑生活的生活費是從哪兒來的?”

“男人啊!這是普通的常識啊!”

“可是,她很少出門啊!”

“那可不一定喔!說不定有一個月上床一次就給個幾十萬元的社長啊!”

“可是,哎喲!反正身旁有個小孩,不可能出去太遠的地方的。——如果是在這住宅區裏的話……”

“那是不可能的,會被大家知道的。”夕子也埋頭苦幹地吃著拉麵,“拉麵這種東西與其在高級的店吃,不如在這種小地方的店好吃。”

“那麼,不是男人會是什麼?”

“說不定是男人。可是一定不是情侶或情人的關係。”

“那還會是什麼呢?”

“你真笨呀!你是個刑警嗎?”這句話真傷人!夕子看著我說,“如果是恐嚇呢?”

“喔……”

會有這種可能嗎?一邊想一邊浮上千秋安代那勞苦的臉,這個假設倒也符合她的形象。

“根據那位和她感情不錯的太太的說辭,千秋安代從來沒有提過以前的事吧!如果想隱藏過去的話,不會離開或岔開話題的。這麼做的話,反而會引起大家的好奇心。普通的話,隨便編造個故事掩蓋才是。”

“嗯!說的有理。還是女人懂得女人的心理。”

“壤!你不知道我是個女人啊?虧你還和我一起睡覺呢!”

我急忙看看四周有沒有人聽到。真是的,怎麼突然蹦出這種話……

“——這麼一來,嫌疑犯的範圍也相當廣了?”

“要調查誰被恐嚇不是一件愉快的事呀!不會隻有一個人的。”

“有沒有什麼好主意?”

“她大概會有像筆記本之類的東西吧?!”

我緩緩地點著頭。

“那麼……關鍵在千秋安代的房間!”

“你有鑰匙吧!”

“有。”

“走吧!華生醫生。”

夕子一口飲完拉麵的湯,起身預備離開。福爾摩斯會在這裏吃拉麵,真無法想像。

千秋安代的房子是在一幢十一褸建築裏的三樓。

我和夕子把原田交給喬子,當作她的玩伴,兩人進入千秋安代的房間。

“葬禮怎麼辦呢?”

“好像是說這地區的自治會明天要舉辦。”

“喬子怎麼辦呢?”

“嗯……現在在尋找她的親屬,也不能一直把她放在附近的人家家裏。”

“說的也是。”

一上了房廳,正要開客廳的門時,夕子尖聲地說。“有人在裏麵!”

“嗯?”

“裏頭有動靜——”

“讓我來!站到一邊!”

我一口氣地將門大大地打開。——客廳裏沒半個人影。

可是,沙發被倒放,廚櫃的抽屜也被翻得亂七八糟的,所見之處慘不忍睹。

“沒人啊!”

“一定藏在哪裏!”

夕子慢慢地掃視客廳。

“——危險!”

有女性的叫聲從外頭傳進來。

夕子說,

“跑到陽台去了!”

我越過翻倒的沙發,穿過客廳,打開通往陽台的玻璃門。有人正跨過欄杆,想爬到隔壁家的陽台。

“啊——!”

傳來隔璧太太的哀鳴。

我怒吼著說:

“喂!回來!”

因為怕一出手捉住他的腳反而會發生一不小心讓對方掉下去的危險,所以我也沒有緊追。可是,前後進退不得,對方似乎很焦急。

由三樓往下看,覺得似乎可以一下子跳到地麵的感覺。

而那位仁兄似乎也想變為忍者似的,“呼”地往下飛去了。

“笨蛋!”夕子喃喃自語道。

“啊——!”

在下麵看熱鬧的人發出哀叫聲。

我們急忙跑出房廳,衝下樓去。

那個男人正抱著腳呻吟著。幸好是落在庭園中的花叢裏,隻是腳受了傷而已。要是水泥地,那可就有生命危險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