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番外:《最美的意外》(2 / 3)

又一次見到江暮遙,周騫並不意外,對他談不上反感,隻是早已在這一來二去間看出了這個年輕人的動機不純。周騫現在是缺少了這根筋,並不想費神花時間在這些無謂的瑣事上,不知道是不是年齡大了,人也耐得住寂寞了。隨之而來的是激情的退卻,愛情畢竟是件奢侈品,可遇而不可求。

江暮遙坦然地看著他,提出自己的要求:“路上走得有些急了,湯水灑出來了一些,我替你盛進碗裏吧。”

周騫正要走到臥室把正裝換下,隨口應了一聲,有時候連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一而再再而三地讓這個年輕人有機可趁,也許潛意識裏仍是想看完這場聲色俱佳的獨角戲。

扯開領帶,伸手去解領口的第一顆紐扣時,周騫已經聞見了那股淡淡的檸檬香,它們在第一時間就將主人的行蹤暴露無遺。江暮遙如同虎視眈眈的獵人般站在周騫的身後,屏住呼吸,再湊上前一小步,便準確無誤地抓住了他的手。

周騫感覺那隻手的溫度有些冰涼,微微顫抖,他聽得見耳邊微弱的、如釋重負般的喘息聲。江暮遙的身體貼近他,在背後留下溫熱的過於單薄的印象,那是一個虛弱的、試探性的擁抱。曖昧肆無忌憚地在空氣裏發散,直到周騫冷冷地打斷:“你太過火了.......現在鬆開手我會當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江暮遙的手竟意外地收得更牢,挑釁的耳語使人暈眩:“周騫......我知道你想要什麼,等一切都發生了以後,你會愛上這種感覺。”

那隻骨節分明的手自顧自地探下去,卻在半途被周騫狠狠地一握,牽動著整個身體摔在牆上。江暮遙絲毫沒有防備地被導向劣勢,唐突地咳嗽了兩聲。周騫的手指用力地陷進他的指縫,隱隱地疼痛。

“不必在我身上浪費時間。”說這話的時候,並沒有看他,周騫的目光落在他手腕上一道並不美觀的傷痕上。

江暮遙第一次看見他用這樣犀利的眼神盯著他,冷冽中卻有一絲絕望。他用另一隻自由的手輕輕地撫過周騫的唇角:“開個玩笑罷了,別太認真了。多笑一笑吧,不然會老得很快。”

周騫愣了一下,他的手掌便靈活地逃出了他的控製。江暮遙從容不迫地披上外套,在玄關處跟他道別。

有一瞬間,周騫感到自己的胸口無緣故地抽痛。

江暮遙似一種淡雅的香水無聲無息地浸染著他的生活,忽然有一天,周騫意識到自己會有那麼一點點想他,他嘴角那抹叫人捉摸不透的淺笑、他說話時慵懶而又誘惑的嗓音、眼睛裏的狡黠與似有似無的憂傷,每一個細節都揮之不去。再看到顏銳時,心裏的窟窿好像被填上了一些,心情已不複以前,周騫在想,是不是這一回,他遇到了逃不過的劫數......

連續一個星期加班,深夜路過茶餐廳時,總是會不自覺地看一眼,盡管他很清楚這個時候大多數的店鋪都已關門。周騫不明白自己在期待什麼。

在周末的晚上去酒吧排遣心情,這樣的習慣已經戒了很久,重拾記憶時發現自己竟難以適應如此喧囂嘈雜的環境。獨自坐在相對隔絕的空間裏,周騫的目光從形形色色的人身上一一掠過,那些浮躁的、寫著太多欲望的表情散發著酸味,讓他的喉嚨很不舒服。

人總是在為自己尋求一種刺激、一時的快感,試圖以此來充實生命的意義,這並不是什麼壞事,更壞的應當是沒有宿求。周騫不知道這幾年裏自己的狀態是好是壞,婚姻走了一個過場,孩子也已長到了有自己主見的年紀,似乎人生的要務已完成了大半,然而一切又都好像回到了原地。年輕的時候以為即便不快樂也要給父母和世俗一個交待,等到萬事俱備年華走失後,才發現那些追求早已被碾作了塵埃。他大概已經忘記了被愛是一種什麼感覺。

透過清透的玻璃杯,周騫意外地看到了那個人。燈光恰到好處地在他頭頂發散,幹淨攏起的長發,淡淡的紫色眼影,唇角一絲冷豔的笑。暗夜下的江暮遙仿佛被賜予了一種蠱惑人心的靈力。

他轉過頭去,同身邊一個金黃頭發的外國人親密交談著,幾乎是零距離的耳語。周騫忽然覺得渾身不自在,剛入口的酒精飲料泛著與往日不同的苦澀,他想起不久之前那個黃昏,他顫抖的溫度。想立刻走過去從那個礙眼的老外身邊將他帶走,周騫被自己的這個念頭給震住了,他開始意識到自己已經站在了懸崖邊。

正在此時,江暮遙突兀地回過身來,朝四周看了看,那雙閃著波光的眼睛越過許多人直直地看在周騫。他輕輕地擺了擺手,周騫錯愕。

從喧囂中逃離,深秋夜晚的涼意卻難以讓內心的溫度回歸自然。周騫把自己扔進車裏,用力地調整著呼吸,行駛在空曠的大馬路上,速度一直在逼近極限。大腦不斷地走神,以至於繞了個大圈才找著了回去的方向。

周騫焦躁不安地打著方向盤,在離小區最近的那個路口,險險地撞上一個人。下車,走近,第二次錯愕。江暮遙撐著水泥地站起來,顯然也看清了這個熟悉的肇事者:“周先生,真是不巧,擋著你的路了。”

“送你去醫院。”

“不用。這輛車的性能好極了。刹得恰是時候。”江暮遙感覺到來自右胳膊肘的疼痛,卻極力地掩飾。周騫見他牢牢地捂著自己的胳膊,不由分說地抓過他的手,將衣袖卷至上臂,明顯的擦傷,“等在這,我去去就來。”

當江暮遙看著他捧著一堆醫用棉球、碘酒、消毒紗布回來的時候,忍不住笑:“小傷而以,你未免把我想的太脆弱一點吧?”

周騫並不說話,埋頭處理著一切,將紗布緊緊地纏繞時,江暮遙還是難以克製地抽了口涼氣:“你下手不輕,是在報複我上次對你的無禮,還是.......你不滿今晚我在酒吧的表現?”

數秒的凝視,周騫的思緒打了個結,半晌才應道:“你想多了,蓄意謀殺是要重判的。更何況,殺了你,未免太可惜了。”

話音剛落的刹那,江暮遙的吻已放肆地印上了他的唇。

他的咒語在耳畔流轉:“周騫,我跟你打賭,你一定是愛上我了.......”

一覺醒來,周騫的腦袋還是沉沉的。他不太記得清昨晚那吻以後的事,片刻的溫存,迷幻的感官,他如同漂泊不定的靈魂般從他眼前消失。現在的身體好像被失落與空虛所占據,周騫彷徨地看著鏡中人木然的表情,臉色很差,中毒不淺。

三日的例行公差,行程安排得滿滿,周騫卻時常的走神,以至於他的秘書都看出了其中的不尋常,忍不住多嘴問一句:“周總,最近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周騫困窘難當,隻得輕描淡寫道:“談不上什麼心事,不過是遇上個陰魂不散的人,一時有些束手無策。”

秘書小陳神秘一笑:“明白了,看來您是有豔遇了......我是不是該提前通知那些暗戀您的單身女性知難而退呢?”周騫一窒,無言以對地搖頭;一念之差,竟已彌足深陷。

下了飛機直奔家中,下意識地地在第一時間撥通了電話,叫了一份外賣。不肖二十分鍾,夜宵送到,周騫打開門,一個異常陌生的小夥子,情緒瞬間跌至冰點。

一個人靜坐於客廳的沙發上,難得地點起一根煙。不開燈的房間裏,微冷的空氣在黑暗中慢慢潛入人的皮膚。周騫仰麵發著頭,任由指尖的煙灰落在手背上,殘留的溫度狡猾地鑽進骨頭裏。掐滅煙頭的瞬間,周騫果斷地起身,穿上外套出門。

茶餐廳已臨近打烊,前台服務生見到熟客自然分外熱情:“周先生,是剛才送去的食物有問題麼?”

周騫環顧著空蕩蕩的廳堂:“不,我隻是來問問,之前一直負責給我送外賣的那個人.......暮遙沒有來上班麼?”

“您說的是我們老板吧?他這周去法國拍外景了,您有事要找他的話,我稍後會告訴他讓他聯係您。”

周騫聽罷自嘲地笑了笑,原來他果真姓江,又試探道:“你們這所有的外賣都是老板送麼?”

服務生愣了一下,急忙解釋:“當然不是,隻是周先生的那份,老板特別囑咐過必須由他親自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