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5章 第五章 羈絆(1 / 3)

第五章羈絆

就連回到家,吃過飯,晚上就寢時也一樣,我們幾乎不再交談了。銀花的周圍不知不覺間豎起了無形的牆壁。盡管麵帶微笑、盡管絕對沒有拒我於外,我卻隻能當著她的麵無力地看著她。

昨天那樣交心歡笑,簡直就像是一場夢一樣。

鑽進被窩前。

取代晚安的是一句:

「沒事吧?」

聽我這麼問,她微笑了。

「是,那當然。為什麼你要這麼問呢?」

可是。

總覺得那是一張教人看得心疼、於心不忍的『說謊』表情。我欲言,又止。

銀花若無其事地鑽進被窩。

「晚安。」

我整晚都在不斷思考。滿腦子都是她的事情。

然後天亮了。我們沉默寡言地打招呼、出於義務感似的吃早餐。盡管不時互相投以微笑關心對方,卻顯得見外地拘謹,出了家門後直接前往飯店。

隨著我們愈來愈接近飯店,銀花的樣子顯然愈來愈奇怪。她不時動來動去,臉上浮現了哭笑不得的奇妙表情。

我第一次看到銀花這樣舉止怪異。但是,就算我問她:

「怎麼了?」

她也隻是沉默地搖頭而已。結果我始終無法更深入銀花的內心世界,就這樣抵達飯店了。

我前往誌村小姐等待的房間,銀花理所當然似的回到自己房間。

「待會兒見。」

看到我輕輕舉起手道別,銀花一鞠躬回應後進了自己房間。我歎了口氣。

我已經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我懷著慘淡的心情敲了幾下以後,打開了眼前的門。

因為之前就打過電話約好,所以誌村小姐會在是當然的,但意外的是茗荷先生也坐在床中間看著我。

「咦、咦?」

我訝異地問:

「茗荷先生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嗎?」

隻見茗荷先生沒好氣地點頭。

「對。」

他非常不高興地看著我說:

「因為我聽說我們家寶貝公主交給來路不明的男生照顧,於是我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就出院了。」

總覺得他臉色很差,看樣子絕對還沒完全康複。

另外——

我看向在一旁若無其事地看著某種報告書的誌村小姐。看樣子把銀花交給我照顧似乎是這個人的獨斷獨行。

我現在漸漸隱約明白了。

這麼做一定有什麼理由。誌村小姐抬眼看了我一下——

「好了,安住同學,先坐下、坐下來。」

示意我坐下。於是我——

「不好意思……」

坐了下來。誌村小姐直盯著我看,我也直盯著誌村小姐,最後我無力地笑著說:

「誌村小姐看起來很有精神的樣子嘛?既然茗荷先生也出院了,是不是可以把銀花還給你們了呢?」

誌村小姐頓時尷尬地移開目光。

果然。

茗荷先生這時說:

「我的身體狀況還不是很好,不好意思我要躺著聽你們說話喔?」

然後就倒在床上,麵向牆壁,剛好背對我們這邊。我看了一眼熒幕中的銀花。

她就站在窗邊,目不轉睛望著窗外。

仿佛人偶那樣一動也不動。

「……」

誌村小姐循著我的視線看去——

「說到這個,往那孩子看的方向看去似乎就是城跡公園?」

隨口這麼說了。

「啊!」

我叫出聲。就方向來說的確是那邊沒錯。當然距離相當遠,中間也隔了好幾棟建築物,所以沒辦法直接看到,但隔壁與這間房間的窗戶的確麵向城跡公園的方向。

因為銀花把這條街的地圖完完整整記在腦海裏。

所以她一定是知道公園就在那個方向,才會一直注視著那裏。

我總覺得淒涼起來——

「可見那孩子有多麼珍惜母親的回憶……」

於是這麼說了。

「而且那孩子好像特別憧憬櫻花。」

誌村小姐這麼說。我問:

「那孩子應該透過影片之類的看過吧?」

「這個嘛,應該說最喜歡那個了吧。那孩子就喜歡以櫻花為主題的歌曲PV,真的是看了一遍又一遍。可是那孩子就算看得見也摸不著,連味道都聞不到。」

「連味道都,是啊。就連味道都聞不到……」

連生物的味道都聞不到。

「沒錯。岔個題外話,『味道』在我們人類人格形成上其實是非常重要的要素喔?在先天嗅覺異常的情況下,在精神發展方麵出問題的案例也很多。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因為聞不到母親的味道,是嗎?」

我想起這個人專攻發展心理學,同時這麼回答。誌村小姐笑著點頭:

「你真敏銳,答對了。」

她稍微眯起眼睛:

「簡單說就是感覺不到母親的『安心』,無論如何就是難以產生被母親抱在懷裏受到庇護的感覺,所以,在『黃昏之子(DuskChildren)』之中——」

誌村小姐這時搖搖頭。

「對不起。說著說著有點離題了。那麼,要從何說起好呢?」

我歎氣。

「我有很多事想問……不過,首先就是——」

這點我真的不懂。

「為什麼銀花要故意弄壞『眼鏡』?」

「……」

誌村小姐再度別過眼去。她一邊拿原子筆搔頭,一邊說:

「嗯~安住同學果然聽成那個意思了……對不起。沒有啦,要說是不是百分之百確定的話,我也沒有自信。」

「我——」

我篤定地說:

「百分之百確定,我有自信。」

誌村小姐當場眼神嚴肅地看向我,她似乎相當吃驚。

「為什、麼?」

她探身湊近我:

「那孩子自己承認了嗎?」

我搖搖頭。

「隻要看了……隻要看了那孩子,就知道了。」

我自己都覺得這種說法很沒說服力。

「嗯。」

誌村小姐失望地垂下肩膀。她苦笑著說:

「什麼嘛,原來是這樣……嗯,老實說我也覺得是這樣。那孩子大概是自己動手弄壞眼鏡的。」

「為什麼?」

我重複這句話。內心漸漸不安起來。誌村小姐似乎傷腦筋起來:

「首先就從這件事說起嗎……唔嗯~」

她試探地問:

「接下來要講的事或許會打擊到你,沒問題嗎?」

我點頭。

「沒問題,我還滿禁得住打擊的。」

「也對。」

誌村小姐微微地笑了。然後她說了。

一句話,不拖泥帶水。

「那孩子,大概愈來愈難看見東西了。」

我僵住了。

「啥?」

誌村小姐有些不忍地說:

「也就是說,就算透過『眼鏡』或機械,也愈來愈難看見生物了。啊,沒有啦,是我們推測會不會是這樣而已。」

我還無法理解。

「咦?」

但背流下汗來,感覺非常不好。

「這話,什麼意思?」

「嗯。就是我所說的那個意思……所以,我想那孩子是因為不想讓我們知道這點,才自己動手弄壞『眼鏡』,並向我們報告。」

「那、孩子自己?可是,咦?為什麼?」

頭腦混亂起來。

本來我就已經聽不太懂『透過機械也看不見生物』這句話的意思,就更不明白有什麼理由要隱瞞這點了。

「就在一個多月前。」

誌村小姐歎著氣開始說了。

「Yesterday的反應變得有點奇怪。看著我們的時候開始會顯得吃力,或是不安地張望四周。」

「是在戴著『眼鏡』的狀態下嗎?」

「對,是在戴著『眼鏡』的狀態下。然後有一次我們跟那孩子講話,那孩子卻朝著完全不同的方向回應。就在那天晚上,那孩子跟我們說自己不小心弄壞眼鏡了。之後,我們立刻給那孩子備用品,但同樣接到那孩子主動報告說自己又不小心弄壞了。這時候,我跟茗荷就想到:

『啊啊,這孩子該不會快看不到我們了。』

「……」

「可是我們無法確定,因為隻要換用別的攝影機拍攝我們的身影,那孩子立刻就會反應過來。隻不過——」

誌村小姐蹙眉。

「對吧?茗荷。」

她出聲叫茗荷先生。茗荷先生依然背對著我們,喃喃回答:

「恐怕僅限於一定期間而已。」

誌村小姐點頭。她淡淡地說:

「過了一定時間以後,借茗荷的話來說就是:『可以推測,一旦刺激固定化,產生感覺適應以後,就會超過*閾限。』」(譯注:對於原先未曾察覺的刺激,因其逐漸增強而終於有所知覺;或是原先知覺到的刺激,因其漸減而終於無法知覺的轉折點。)

「?」

「簡單來說就是一旦習慣那台機器,似乎又會看不見。所以反過來說,要是一直戴著『眼鏡』的話,『眼鏡』就有可能失去效力。」

我發不出聲音。

「就是這樣,但這也僅止於推論。要知道間接檢查再怎麼樣都有其極限。畢竟我們必須從外部調查Yesterday本人的知覺才行。」

「我不懂!」

這時我不自覺大叫,接著放低音量說:

「為什麼?為什麼不直接問那孩子?」

誌村小姐苦笑了。

她聳聳肩說:

「當然問過囉!問過不知道幾次了。」

但答案都是——

誌村小姐說:

「『沒這回事喔』。那孩子堅持:眼鏡是不小心弄壞、自己的知覺一點問題也沒有。可是那孩子確實開始回避各種檢查,甚至也回避我們。某天,那孩子突然說想來這條街。」

這時誌村小姐看了我。

「那孩子這樣積極主動要求我們,在這半年裏麵就這麼一次。另外就是說她想要再見你一麵時而已,就這兩次。」

「……」

原來是這樣……

原來那是銀花主動要求的。

「你應該已經發覺了吧?發覺Yesterday在回避我們。」

「對。」

我點頭。

「隱隱約約。」

「這樣啊。」

誌村小姐像個孩子似的笑了。

「不過我想看了就知道吧,瞞都瞞不住呢。我們之所以不得不……把那孩子交給你照顧,也是有原因的。」

「原因?」

「對。這不太好解釋,就是我們也有許多苦衷,不太能強迫那孩子。講難聽一點,就像是捧著一顆不定時炸彈那樣……所以,那孩子要去你那裏時也是,與其說是尊重那孩子的意思,不如說是考量到要是在這個時間點發生什麼變化的話,那孩子或許會表現出什麼反應,於是才這樣安排。」

誌村小姐的眼神此時有如望向遠方。她難過地說:

「因為一度失敗過,所以不能強硬地問她。而且我們接管Yesterday也才半年,還沒建立起那樣深厚的信賴關係。」

「你們該不會——」

我忽然產生疑問就問了。我想聲音會自然僵硬起來也是在所難免。

「一直,那個……監視我。不對,監視那孩子?」

誌村小姐當場語塞,目光遊移了起來——

「不到監視那種程度就是了……你也知道嘛?」

她察言觀色地說:

「我之前不是說過嗎?還有另外一個成員。那個人確實一直守在你家前麵,待在車裏,帶著少量器材。」

「……」

「啊,不過那並不是那個人本來的工作,而且我們根本就不是懷疑你什麼的。說明白了就是那個——」

「沒關係啦。」

我搖搖頭。

「這樣反而自然。你們要是沒有任何保險措施就隨便把那孩子塞給我的話,那才奇怪。」

「……」

誌村小姐浮現了難以言喻的表情。我有點挖苦地說:

「不過,這方法還真不坦率不是嗎?簡直就像對銀花演戲一樣。說什麼『因為我感冒了,所以拜托你去住別人那邊』……銀花真的就是這麼樣神聖不可侵犯的公主嗎?要是不這麼做就無法得知那孩子的狀態嗎?」

「嗯。」

誌村小姐苦笑起來。然後她無力地開口:

「以前,也發生過同樣案例。於是——」

她麵向旁邊。

「有孩子因此而自殺了。」

我啞然失色。

思考真的一瞬間停止。

自殺?

再加上同樣案例。難道……

誌村小姐深深歎了一口氣,說:

「那件事就發生在英國。盡管我當時反對,他們依然堅持要徹底管理、調查那孩子。所以——」

她的話愈來愈零碎。

「畢竟、那孩子,你想想看嘛?那孩子比Yesterday更加不信任周圍的人,就像怕生的貓一樣,明明處於幾乎無法溝通的狀態,卻硬要那樣做。」

我感到猛烈不安起來。

「咦?呃,這——」

「所以,Yesterday就委讓給日本管理了。因為負責人垮台的關係。」

這跟我想聽的事不太一樣。

我想聽的——

是那個相同案例。那孩子呢?

原來不是隻有銀花那樣嗎?

也有別的孩子就算透過機械也難以看見生物嗎?

這時茗荷先生突然翻身麵向這邊說了:

「應該說是你半強硬帶她回來的吧?帶著Yesterday。」

誌村小姐瞥了茗荷先生一眼:

「真要說起來的話。」

接著看著我。

「當時的輔佐官(Parents)跟我這個從日本過去的顧問相較之下,Yesterday還比較肯對我敞開心胸喔。一般人都會覺得這樣不行吧?所以我動用各種手段,帶著Yesterday回日本。之前我說是因為『財團』的關係,其實是因為這樣。」

「就在半年前嗎?」

「對。」

誌村小姐點頭。

「所以,我們現在非常頭痛。那孩子絕不承認自己看不太見東西。其實照現在這種狀態,應該到設備齊全的地方徹底檢查那孩子才對,但既然那孩子拒絕,那麼就算強迫也沒意義。我們絕對不能重蹈英國那次的覆轍。」

誌村小姐歎氣繼續說:

「那孩子說要來這條街時,你覺得我最害怕的是什麼?說來汗顏,我曾想過會不會被那孩子逃掉。我怕要是來到這個充滿回憶的地方以後,那孩子會不會從我們身邊逃走。」

「難道說——」

我畏懼地看向這個房間設置的熒幕。誌村小姐心有靈犀地點頭。

「對。這個攝影機有一半是為了跟那孩子互動,有一半是為了保險起見。另外一個成員本來也是為了這個目的才跟我們同行的。為了隨時確保那孩子在我們視線範圍內,我們在那個孩子的隨身物品或衣物上動了一些手腳,透過GPS監控。我們請你來飯店時,不是一發現那孩子不見就慌了手腳嗎?其實就是因為這個緣故。」

我混亂了。

「沒意義!」

「什麼?」

「再怎麼說那孩子——」

我捂著嘴。我真的不懂。

「為什麼要這樣千方百計隱瞞自己的狀況不好?」

誌村小姐沉默了。

她不發一語地看著我良久以後——

「要是——」

低聲說了一句:

「治不好的話呢?」

「!」

我所害怕的答案極其幹脆、簡單地公布了。

「要是那孩子知道這點的話呢?」

我雙手抱頭——

渾身顫抖起來。我拚命克製自己別抖。

「這麼說來……那個自殺的孩子也是?」

「是啊。」

然後誌村小姐深呼吸了幾次——

「不光是這樣。『黃昏之子』一旦開始出現這種症狀——」

盡管遲疑,依然注視著我的眼睛,說:

「到最後就再也沒有人看得到他們,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我的腦筋一片空白了。

我不懂意思。

「那是,什麼意思?」

我半動怒地這麼說,這簡直就像是被人開了惡劣的玩笑。但——

「……」

一看到誌村小姐不曾出現的悲傷眼神,我立刻就明白這不是玩笑。她豎起四根手指。

「你就想成我們跟『黃昏之子』之間大致連結著四條線。第一條是『對方看我』;第二條是『對方聽我們』,第三條是『我們看對方』,第四條是『我們聽對方』……這樣可以理解嗎?」

「大致上——」

誌村小姐接著折起四根手指其中一根手指

「目前Yesterday的狀態是,其中第一條『她看我們』的線已經快要切斷……抑或——」

她頓了一拍,說:

「已經切斷。」

「……」

「所以,我們的呼喚聲如果透過機械的話,那孩子還是有辦法回應。可是——」

誌村小姐疲憊似的說:

「一旦開始就停不下來了。緊接著第二條、第三條、第四條,逐一斷掉。到了最後——」

「!」

我死命抓住自己的椅子。

「就會置身於全人類的認知外。」

我知道自己的身體搖晃起來。整個人很不舒服,氧氣稀薄。誌村小姐陰鬱地說了:

「跟那孩子同世代的十四人之中,剩下的人包括那孩子在內,僅存三人而已。這究竟是什麼原因造成的,我們一點頭緒也沒有。是某種疾病嗎?還是『黃昏之子』體內某種特殊基因顯現?然而,其他孩子統統都陷入這種狀態,沒有例外。」

聲音低沉而壓抑。我眼前發黑,吐意湧了上來,同樣的話在腦子裏打轉。

沒錯。

太操之過急了。

他們這種生物誕生得還太早了,所以他們又要消失在黃昏的彼方。

「最長一年,最短三個月。之後不知道為什麼,就連透過文字傳遞訊息這種最原始的方式都行不通。」

誌村小姐張開手。

「最後就消失了。」

「去哪裏?」

我的聲音近乎哀號。誌村小姐搖頭。

「不知道,哪都有可能。」

我咬緊嘴唇:

「怎麼可能不知道?對方看不見我們,我們也看不見對方。這樣根本就沒辦法確認!想必——」

誌村小姐把話吞了回去。她移開目光。

「是啊……想必。」

我愣住了。

「死?」

不對,比那更糟。

想必是被扔進空蕩蕩的世界,孤單一人。

就算自殺、就算餓死。

也沒人看得見。

就算還活著、就算大喊。

也沒人知覺到他們的存在,簡直糟透了。

那該有多麼孤獨……

看著愣住的我,誌村小姐歎氣的同時說了:

「事實上,就在一星期前,第一個『黃昏之子』Eternal失去了所有聯係,從『財團』的觀測上『消失』了。」

「!」

這句話如此衝擊。

聽過好幾次名字的第一個『黃昏之子』。

「自從完全看不到他以後,最後三個月就靠區域網路連線的電腦、白板、紙上筆談、利用拚字遊戲(ScrabNe)的字母牌拚出立體文字等方式勉強交談,但這幾個星期幾乎就連這些方式都快要斷訊,最後他用麥克筆在牆上留下了大大的『謝謝,不過,似乎到此結束了(THANKS.BUTTHISMUSTBEEND)』,就這樣。就這樣結束了,聽說是這樣。」

「……」

「老實說不清楚。但,想必是難以忍受的孤獨。究竟是他選擇了死,還是在我們看不見的世界裏發生了什麼我們無法理解的不測,就連這點都不清楚。所以——」

誌村小姐再一次堅定地看著我。

「拜托你協助我們。」

我的內心激昂起來。我點頭。

「……」

雖然無法化為言語。

但我感到恐懼的同時這麼想:怎麼能容許這麼可怕的狀態發生!

「太好了。」

誌村小姐鬆了一口氣地說了。不知何時茗荷先生也已經起來,不發一語地盯著我看。誌村小姐對我說:

「首先聽好囉?今天接下來就找個適當地點說服那孩子,要那孩子認清自己現在『看不太到其他存在』的事實,總之就從這件事開始。」

我點頭。這點我完全同意。

「好!總、總之就先離開這裏。我想那孩子在誌村小姐你們麵前應該也不方便開口。」

「是啊。」

誌村小姐迅速點頭。然後她拿起麥克風——

「Yesterday?」

呼喚隔壁房間的銀花。熒幕上的銀花端坐在床緣,閉著眼睛不動。

沒有反應。

誌村小姐再重複一次:

「Yesterday,聽得見嗎?」

果然還是沒回應。

心——

頓時冷卻。難道。

銀花她——

不光是透過機械看不到,連聽都開始聽不見了嗎……已經連第二條線都——

「怎麼會!未免也太快了!」

誌村小姐的聲音尖銳起來。

「Yesterday?」

茗荷先生站了起來,整個人往前倒,把手撐在桌上,手握得都發白了。他死命盯著熒幕,眼神是不曾見過的嚴肅。

誌村小姐的聲音難掩動搖,宛如慘叫:

「Yesterday!你要是聽見了,就回答我!」

我受不了了。就在此時——

「咦?」

銀花確實做出了明快的反應。

「啊,叫我嗎?」

她嚇了一跳似的抬頭,倉皇站了起來。

「對、對不起!我、我剛好在想點事情!怎樣,有什麼事嗎?」

我整個肩膀不禁放鬆下來,誌村小姐和茗荷先生都放心地鬆了一口氣。茗荷先生再度坐回床上。誌村小姐支吾地說:

「嗯。今天呢,我跟安住同學已經講完話了……」

「……」

「不好意思,因為我的身體還沒完全康複——」

誌村小姐間隔了一拍,接著放低聲調說:

「你可不可再去安住同學家呢?」

「好……」

銀花小聲這麼回答了,是立刻回答的。我用力咬住嘴唇。誌村小姐接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