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3)

古亭縣文化館坐落在縣城LC區的東大街上,東臨就是古亭縣最高政府機關,縣委H縣政府大院。政府門前有座公園,公園修建得很漂亮,不但有高山流水還有水池花園,亭台樓閣應有盡有,整個公園古樸典雅,莊重大氣。時值陽春,園內草木吐青,鮮花繽紛。春暉從公園邊經過時心想:“多美的環境!”他為自己能到這麼好的環境來學習激動。

文化館的大門就緊挨著公園,其圍牆也是琉璃瓦。進了大門迎接他的是兩棵高大的雪鬆,後邊是三間雕梁畫棟的大殿。據古亭縣誌記載,這裏是古文廟所在地。春暉帶著行李,繞過大殿,到了後邊的院子。院子很大,中間是籃球場,後邊是座三層大樓,看起來像座教學樓,培訓班就設在這棟樓裏。樓上樓下已有不少人,他們幾乎都是和春暉年齡差不多的青年男女,而以女子居多,春暉感覺仿佛又回到了學校。

一樓一間房子門口貼著一片紅紙,寫著“報到處”三個字,春暉把自行車撐好鎖上,拿著村文書吳又有給他開的介紹信,敲了敲門,喊了聲報告,屋裏傳出一個男人的聲音,讓他進去。他推開門走了進去。負責報名工作的這位老師叫賀鳳嵐,是縣文化館的畫家,今年五十一歲,長得又瘦又高,戴一副近視鏡。春暉走到辦公桌前把介紹信給他。賀鳳嵐把眼鏡往上推了推,接過介紹信看了看,說:“你是平峪的?”低頭在本子上開始登記,隨填表問春暉準備學什麼,春暉感到很詫異,說:“我喜歡語文。”賀老師說:“這裏隻有繪畫和刺繡兩個班。”春暉想了想說:“那就學繪畫吧。”賀老師填好表後10讓他把被子先搬到二樓東頭宿舍,把口糧繳到西邊灶房。

春暉先從自行車上解下被子、碗筷和書,在提上二樓的途中想:“學繪畫也是好事,我本來也喜歡畫畫。不管學什麼,隻要將來有工作就行。”其實春暉現在還不知道,所謂的繪畫也就是“農民畫”。

宿舍裏是一排木板床,有三分之二的床板還空著。他找了一塊較幹淨的鋪上褥子,把碗筷和書都放好,下了樓開了自行車,把麵粉推到灶房門口。這一次他以為自己就在門內,沒有鎖自行車,誰知,當他從灶房出來卻發現自行車不見了!他一愣,立即嚇出一身冷汗,慌忙朝大門口追去,一直追到大街上也沒看見他的自行車,馬上又回來向看門的老漢打聽。老漢說剛才沒人騎自行車出去。春暉很著急,又跑回來滿院子找。可找遍了也沒見他的新飛鴿牌自行車。他急得都想哭了,心想,現在唯一可以求助的就是賀鳳嵐老師了。

春暉還不知道,這時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女孩,名叫餘敏,正趴在二樓欄杆上,看著他著急驚慌的樣子“咯咯”直笑。她身邊還圍著許多姑娘。

春暉風風火火地跑到報到處,一把推開賀老師辦公室的門。賀老師正提筆埋頭作畫。春暉喘著氣說:“賀老師,我的自行車不見了!”他一口氣把經過說了。賀老師用毛筆在硯台裏蘸了些墨汁,繼續低頭做他的畫,用很不在乎的口氣說:“你再好好找找吧。”春暉說:“我到處都找了,沒有。”他顯得很委屈很無奈。賀老師說:“你先去,我給你問問。”春暉沒想到這麼大的事,到了賀老師這兒竟跟沒事似的,他既傷心又不甘心,站著沒走,但賀老師並不理他。他站了站忍不住了說:“賀老師,門衛說了,沒人把車子騎出去。”賀老師依煙然不吭聲。春暉很失望,準備離去,又補充說:“我是美術班的,叫戴雨春暉。”賀老師這才說:“我知道,你先去吧。”春暉出了門。操場上彩圍著一大群姑娘在說笑,餘敏故意大聲說:“你們都聽著,有人剛來虹報到就把一輛嶄新的飛鴿牌自行車丟了,你們誰見了嗎?”眾人都不吭聲。餘敏又自哀自憐地說:“唉,太丟人,太可憐了!”這位姑娘引起了春暉的注意,他心想:“我丟了車子她怎麼知道?”

餘敏今年十七歲,長得漂亮,小巧,站在姑娘們中間宛若一位中學生,又像她們的小妹妹。餘敏見春暉看她,似有想問她的意思,馬上轉過頭拉起另一位姑娘上了樓。

這位姑娘身材細高,抬頭挺胸,一幅趾高氣揚的樣子。她瓜子臉,肌膚白淨,五官端正,身材優美,看起來不像農村姑娘,她叫張晴。

餘敏和張晴一邊往樓上走,張晴回過頭,看著春暉問餘敏:“是他把自行車丟了?”餘敏“咯咯”一笑,說:“不知道。反正聽說有人把自行車丟了!”聲音很大,好像是故意讓所有的人都聽到。

春暉覺得丟人、窩囊,在人麵前抬不起頭,徑直又去了門衛處。門衛老漢見他又回來了,說:“叔給你注意著呢,車子沒出去。”春暉在門口等了等,心想就這麼大個院子,他已經沒有地方可找了,想起這是嫂子的心愛之物;也是家裏最值錢的一件東西,早上臨走時一家人一再叮嚀他看好車子,沒想到他剛到就把車子丟了,回去咋跟一家人交待。越想越生氣、傷心、著急。

此時已是開中午飯的時候,所有同學都拿著碗去灶房門口排隊。春暉沒有心情吃飯,隻想著他的自行車,他知道現在正是下班時候,他就在這兒等。

文化館沒有幾個人,而且都沒騎自行車,這讓他有些失望,但他沒有別的辦法,隻有在這裏等。這時餘敏跟張晴出了大門,在外繞了一圈。春暉看見她們覺得丟人,趕緊轉過身。餘敏在往回走時,故意把一樣東西拿出來在手裏拋著玩,對張晴說:“張晴,聽說有人把自行車丟了,我拾到一把自行車鑰匙。”春暉轉過頭一看,正是他自行車上那把帶著用塑料輸液管編成金魚的鑰匙,帶著幾分激動幾分高興的神情說:“能叫我看看嗎?”餘敏把鑰匙在他麵前一晃,裝進衣服口袋,動作非常快,但春暉還是看清了,那正是他的自行車鑰匙,心裏一陣激動,正不知說什麼好,餘敏說:“開飯了,知道不?”車子有了著落春暉心裏踏實了,他想肯定是這位姑娘跟他玩把他的自行車藏了,跟在張晴和餘敏身後上了樓。餘敏、張晴進了刺繡班,春暉向東去了男生宿舍,準備取碗買飯。這時他發現他的碗筷又不見了!宿舍有好幾位男生圍在一起吃飯,邊吃飯邊說話,他仔細看了看並沒人端他的碗。心想這是什麼地方,連碗筷也有人偷!正準備向幾個人打聽,身後傳來一陣“咯咯”的笑聲,回頭一看正是餘敏。餘敏見春暉回頭看她,轉身又走了。春暉明白了,一邊往外走心想,這小姑娘咋這麼調皮,剛見麵又不認識咋不斷跟人開玩笑?當他跟進刺繡班時,一眼看見他的碗裏已經盛滿了麵條,擺在張晴麵前的縫紉機板上。

春暉生長在山區,思想比較保守封建,在校時就從來不跟女孩子打交道,一見女孩子就臉紅更不知該怎麼說話,見餘敏給他買了飯,心裏很感激,忙從身上往外掏糧票。餘敏給了他一張凳子,說:“我叫餘敏,她叫張晴,你呢?”春暉忙說:“我叫戴春暉。”張晴見他掏糧票說:“先吃飯。”春暉還是問:“多少?”餘敏說:“十斤!”春暉知道她是在跟他開玩笑,給了她一斤。春暉不想跟女孩子坐在一起,他覺得不自在,別扭;特別是這兒還有一個張晴,她不但長得漂亮,衣服穿得好,氣質也不俗,讓他感覺她太優越,太高傲了。他來自山區衣服破舊,他很自卑;但他知道餘敏還拿著他的自行車鑰匙,他必須知道他的自行車放在哪裏他心裏才踏實,隻好很不情願地在凳子上坐下。

三人低頭吃飯,春暉心急,問餘敏:“你把我的自行車擱哪兒了?”餘敏卻一直不吭聲。張晴看看餘敏又看看春暉,忍不住想笑。春暉見餘敏不吭聲又不好再問。張晴看出了春暉的為難樣子,對餘敏說:“餘敏,春暉問你話呢。”餘敏見張晴幫著春暉心裏有些不高興,說:“我沒見自行車,隻拾到一把鑰匙。”春暉信以為真,說:“真的?”餘敏說:“真的,吃了飯該咋找還咋找,可別誣賴我。”春暉看到餘敏一臉的嚴肅他心裏也沒了底,不知從哪兒冒出一股無名火,“騰”地站起來說:“餘敏,咱們剛剛認識,我希望你別把玩笑開得太過奮了!”誰都沒想到春暉看起來清秀,文雅,火氣卻這麼大,這麼煙經不起玩耍。餘敏瞪著一雙美麗的眼睛怔怔地看著春暉,眼淚溢出雨了眼眶。

整個刺繡班四五十名女子都看著春暉和餘敏,餘敏更覺得丟虹人,下不來台,扔下筷子轉身跑出門。

張晴見餘敏丟了人哭著跑了,放下筷子也追了出去。

春暉傻傻地站在哪兒,見這麼多大姑娘都吃驚地看著他,他也13煙雨彩虹感到丟人、後悔。心想我咋能這麼粗陋呢,人家還是個小女孩,顯得我太沒修養了,真是大山裏出來的。於是轉身也向外走,他想向餘敏道歉。他剛走到門口正好張晴又回來了。張晴還以為他還想找餘敏要自行車,攔住他說:“你還不了解餘敏,她是個淘氣的小妹妹。自行車肯定是她跟你玩給你收拾了。”春暉說:“我知道我錯了,我向她道歉。”張晴說:“吃了飯再說。”春暉還是推開張晴出了門。

餘敏站在門外的走廊上,麵對操場左一下又一下地抹淚。春暉走到她身後,很尷尬地說:“餘敏,對不起,我向你道歉。”餘敏並不理他。張晴拉起她的手說:“行了,我的小妹妹,人家都向你道歉了,回去吃飯吧。”把餘敏拉回了刺繡班。當三個人重新坐下吃飯時,姑娘們已經洗了碗。餘敏吃了一口飯忍不住抬起胳臂擦了把淚。春暉本來就很內疚,見餘敏還這麼傷心就吃不下去了,放下碗筷。張晴見春暉放下碗筷,看了看餘敏開玩笑說:“餘敏,咋沒完沒了了,難倒還想讓這位大哥哥哄你不成?”餘敏說:“誰比誰大還說不定呢,說不定我還是她大姐姐呢。”張晴見餘敏不再生氣了,為了使氣氛更活躍一點故意問春暉:“你屬啥的?”春暉說:“屬馬的,三月二十九生。”張晴愣了半天,臉“騰”地紅了。春暉見她發愣,問:“咋了,你也是……”張晴沒有回答,對餘敏說:“餘敏,你還是個小妹妹。”

春暉後來才知道,張晴正好比他小一歲,餘敏比張晴小近十個月。

春暉吃飯吃得快但他並急著去洗碗,他想餘敏給他買了飯,他還惹她生了氣,想等她和張晴吃完了,他把三人的碗拿去一塊洗。張晴吃完了拿過春暉的碗,催餘敏吃快。春暉知道她要幹什麼,就把碗往回搶。餘敏把碗往上一摞,抱起來就走。

餘敏去洗碗了,春暉更覺得不好意思,正想離去,大個子姑娘屠紅霞從縫紉機後抬起頭問春暉家在哪兒,春暉見她年齡很大,有二十三四的樣子,說:“平峪鄉龍潭村。”

紅霞家在縣城東南方的屠家莊,距離縣城隻有兩三公裏,屬城關鎮;正好在平峪通往縣城的公路邊。紅霞說:“這麼說咱也算是同路的鄉當。”春暉說:“也可以這樣說。”張晴插話說:“春暉,原來你跟餘敏還不是一路的?”春暉說:“我不知道她是哪兒的。”張晴說:“她是東北方向餘家河的。”春暉又問張晴家在哪兒,張晴說:“你去過南郊的澇池湖沒?”春暉說:“去過。”張晴一笑說:“那你肯定知道湖西岸的竹園村。”春暉明白了,說:“那兒是你的老家吧?”張晴一愣說:“我是土生土長的竹園村人。”春暉想了想說:“那兒風景很美,難怪。”張晴問:“難怪什麼?”春暉欲言又止。

這時一位瘦高的青年走進來問張晴:“張晴,餘敏咋了?”他說著一口普通話,但不流利,也不太標準,此人叫崔洲。張晴說:“她沒咋。”崔洲點上支煙說:“剛才我洗碗時見她站在走廊上哭。”張晴說:“那你咋不哄哄?”刺繡班的許多姑娘都跟著起哄說:“就是,崔洲你咋不哄哄呢?”崔洲說:“我是想哄,剛問了她一句你怎麼了,你們猜她說什麼,她說,劈!”眾女子“嘩”的一聲樂了。春暉知道他們來得早早已很熟了,從這一點看大家都很開化,很愛開玩笑,想起他對餘敏的態度,心裏更加慚愧。崔洲又轉向春暉:“你是才來的吧?”春暉也用普通話回答:“是的,我今天剛到。我叫戴春暉,來自平峪鄉。”春暉的普通話說得既標準又流利,不但讓崔洲吃驚,刺繡班的眾女子都很吃驚。崔洲掏出一支金絲猴牌的香煙遞給春暉問:“你也是待業青年?”春暉舉手擋了回去說:“我是農民。”崔洲以為春暉客氣,硬把煙塞給他,又劃著火柴伸了過來。春暉本來就不會吸煙,見崔洲這麼客氣隻好點著學著別人猛吸了一口,誰知這一吸嗆得他咳嗽不已。張晴一把奪過來一揚手扔到了門外,對崔洲說:“崔洲,你這是害人!”崔洲顯得有些不好意思,說:“見麵發煙這是我們男人的見麵禮,我咋知道他不會呢。”張晴說:“人家一再說不會不會你非讓人家抽不可,這不是故意害人是啥?”崔洲見張晴這麼袒護春暉,問:“他是你的鄉當還是親戚?”張晴說:“是不是又咋了?這跟你有關係嗎?”崔洲一笑說:“當然沒關係了。”又問春暉,“你是學刺繡的?”春暉說:“不,我是學美術的。”崔洲說:“那你咋一煙來就跟她們在一起?”春暉正不知咋解釋,張晴一邊試著縫紉機說:雨“坐這兒咋了,這兒又不是女兒國,你崔洲不是也常來嗎?”崔洲見彩張晴處處幫著春暉說話對付他,說:“今怎麼了,兩位美女咋都這麼虹討厭我。”對春暉說,“走,去咱們班,跟這夥娘們坐在一起有什麼意思。”春暉是想等餘敏回來,問清他的自行車到底放在哪兒,對崔洲說:“你先過去,我馬上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