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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淵的檔期到底確定沒有?”謝銘把計算機和單據往茶幾上一推,指了指自己肩膀。
卓凱會意地把雙手搭上為他按摩:“本子已經拿給他看過,有幾個細節需要再修改。他眼光很準,提的問題也很有道理。現在就是怕檔期……”
“檔什麼期?”謝銘酸痛的肌肉給他捏得舒服,不自覺把頭歪到一邊,聽見這話立刻又坐直起來,“他都三年沒拍戲了,還有什麼檔期?”
“他女兒要高考了……”
“怎麼這麼快……”謝銘覺得自己仿佛昨天才看到杜淵被周刊拍到在幼稚園門口接女兒放學,想不到一轉眼,他的孩子連打醬油都嫌大了。
卓凱眯著眼笑:“是啊……我們都老了。”
謝銘一向不服老,可能是因為他比卓凱大了四歲,這種差距年齡越大就會越鮮明,所以對於年紀的事,他總是格外忌諱。
卓凱看見謝銘臉色變臭,猜到是自己踩到地雷,連忙笨拙地賠罪:“是我說錯了,是我一個人老,不關你的事……”
謝銘瞪他一眼,卓凱嘿嘿地傻笑,然後謝銘就不生氣了,沒辦法地跟著他笑起來。
杜淵最後還是在女兒高考結束後加入了劇組。可惜他的寶貝女兒發揮失常,與夢寐以求的誌願失之交臂。以至於杜淵在劇組裏鬱鬱寡歡,表現連連失準。他這樣的狀態,已經影響到劇組的進度。可是礙著他的輩份,誰也不方便把這話講出口。
杜可雨雖是杜淵的經紀人,但對他一直放羊處理。這時候她手上也已經有了新的藝人,發展得如日中天,正在亞洲各國打飛的趕場。她說杜淵這樣的居家好男人,自己能將自己照顧得妥當,不需要別人操心。所以在他身邊除了個整理服裝和物品的助理,並沒安排其他人幫忙。
於是當問題發生之後,大家都束手無策,沒有人知道該找誰溝通,該怎麼溝通,才可以解決。
卓凱自研究生畢業以後,一直埋在劇本裏。他這一次拿導筒,與之前在校園裏拍習作至少隔了五年,心中的忐忑和不安,是很容易就能看出來的。卓凱原本也寄希望於杜淵,希望有他在,能給劇組增加些信心。沒想到杜淵這顆定心丸,這次非但失效,還起了反效果。
拍攝的進度一拖再拖,卓凱一遇到卡殼就拖著杜淵一起研究劇本,研究到一半又起意修改情節。這樣就連之前拍好的鏡頭都要作廢,簡直是返廠大整修。副導演和幾個執行製片一聽到這個決定就傻了。大家聚在會議室裏抽了三天煙,最終還是一個電話打到謝銘那裏。
天大地大,手裏管錢的人最大。
謝銘隻是一句話:“聽導演的。”
隻是謝銘的公司那邊,情況也不妙。鄧星的第三部片子還是虧了。雖然又得了獎,但依然改變不了入場者寥寥的事實。鄧星看著院線交出來的數字,隻是苦笑自己和觀眾的緣分都給了影展評審,自嘲說有一得必有一失。一旁的謝銘簡直臉都綠了,卓凱不在,他好容易才忍住沒有發火。鄧星這三部片子虧下來,公司的資金已經低過警戒線了,卓凱的戲又延遲了進度,剩下的資金能否支持到他拍完真是個未知之數。
“今天還開不開戲了?”酒店走道上,卓凱房門前,劇組的統籌問執行製片。
執行製片搖搖頭,準備伸手敲門,卻被統籌攔了下來:“別,剛才副導進去過,被罵出來了。你沒看見?導演在反思劇本,不能打攪的。”
“那就這樣不拍了?”執行製片不禁抬高了聲量,“我跟上頭怎麼交代,跟投資方又怎麼交代?停機一天多大的損失你不是不知道,一大群人都等著,總不見得沒有靈感就一直等下去啊!”
統籌無奈地歎氣:“我先去讓臨演都散了吧,算半天工資。怎麼也好減少一些損失。”
“半天也都是錢啊……”執行製片心痛道。
統籌指指房門:“投資商的錢不就是導演的錢。你就別心痛了,真等不下去,給大老板打電話唄。”
“還用你提醒。”執行製片道,“早打過了。”
“怎麼說。”
“由得他拖。”
“成,我們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這下擔心什麼,慢慢耗著就是了。”統籌道。
“話不是這麼說。”執行製片壓低了聲音,“我聽說,製作公司的資金也出了點問題。好像一連虧了幾部片子,咱們這部,資金不還沒有完全到位呢麼。”
“啊對,我的工資還沒發呢。萬一……”統籌一拍大腿,如夢初醒。
“呸呸呸,你個烏鴉嘴。”執行製片啐了他一口,“我去找杜大哥談談,說不定他能勸得動導演,其實原先的劇本挺好的,感情線不必要再改了,狀態問題嘛,調試一下總能解決的。”
他正要走,統籌拿手肘撞了撞他胳膊:“不用了,你看,說曹操曹操就到。”
杜淵從走廊另一頭走來。
“杜大哥。”兩人恭敬地向他問好。
“導演在嗎?”
統籌答:“在琢磨劇本呢,你找他有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