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吧。”章朔的聲音穿過夢，朱砂還在一池子綠水微波中蕩漾。“你走吧。”章朔的下巴輕輕抵著她的頭，聲音順著發絲飄進來。朱砂又靜靜睡過去，隻是覺得章朔雖然說著讓她走的話，抱著她的雙臂卻越來越用力。
醒來時身側已沒了人。
朱砂在其後的時間裏，再也沒有見過章朔。章朔把她留在江南的小院裏，再未出現。
一開始，一個人也並不難過，每天起來做好兩人份的飯，走到床邊假裝那裏還睡著一個人，傍晚蹲在躺椅的旁邊，手搭在扶手上，輕輕搖晃，問著“我冷，你怎麼不抱我上去，”接著就是發呆。
等朱砂意識到時間過了很多，那是確實過了很久。她想找到卻無從下手，她不再了解，想得起來的是隻有兩個人種種繾綣，說起章朔這個人，朱砂自言自語都會支支吾吾，猶豫久了甚至覺得自己並不曾認識章朔，那些人事是夢裏的景象。她在一開始完全的信任和依靠之時便失掉了所有的先機。
沒有絲毫線索，甚至因為人間煙火浸淫太久，她連動點法術的氣力都幾乎沒有了。朱砂開門看著街上來往匆匆的行人，沒有一個人看她一眼，她覺得那些人的身影變得模糊，走來走去都是飛奔的時間，每一個人都像她，她不知道他們去向哪裏，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去向。
太陽下山的時候，路燈還沒有亮起。朱砂跑進黢黑的夜色，甚至有些慌不擇路，家裏的燈還亮著，枯瘦的樹枝在風裏晃動著，搖椅還在老地方。
朱砂的身後，江南下了一場雪，薄薄地鋪了一層。好奇的孩子喜歡純白的雪，卻隻能融化或踩髒。
朱砂的身體遠比她以為的要糟糕虛弱得多。一路奔波，倚靠難過驚慌支撐著，她才能拖著跑回。一鬆懈下來，整個人都倒塌了。
“我還是……”朱砂可憐兮兮看著黎梓，聲音越來越低“還是想回到他身邊去，我知道你能找得到。”
得了黎梓應允，朱砂很快便離開塵世。她並沒有像她得母親，絢爛之極又縹緲無蹤，可憐地占著床榻小小得一角。蒼白幹澀的嘴唇，鬆弛無光的皮膚，黎梓心裏突然湧起洶湧的悲憤，他伸出手，緊緊攥著朱砂的胳膊，因為太用力，手臂肌肉抽搐幾下，朱砂細細的胳膊也隨著跳動，那些酸澀的情緒翻湧著衝上來，他張大嘴用力呼吸幾口氣，才把將要窒息的感覺壓下，他鬆開手。又是一把大火，他站在門外看著火焰裏坍塌的房子，鄰居們急得跑來跑去救火，他一一攔下，有幾位長者看著他的模樣心疼，他還笑著安慰，說重新修得便是，言語舉止多是放肆。直到竹七畫聞言跑來，看黎梓笑得越來越恣意，讓竹澗一掌劈暈了他，黎梓才安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