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情冷落，思緒飄零，不堪回眸。沉酒摔杯無趣，亦無計淡泊明誌。掩淚望穿冷壁，泣無聲凝噎。夢去去千紅萬塵，心情淒淒停無處。
人間種種終究空。何必有心燎眉睫燃。此去情歸何處？相思涯曬魂醃魄。萬念俱灰，撫彈輕浮飄渺牽掛。便縱有萬千齷齪，待與仙神訴。 ”
布石榮寫完這首詞後，想想又在旁邊寫下。
“阿興：我書架底層那套《三國演義》壓著一本二十萬元的活期存折，取出來，留十萬給小布古娜娟念書用，十萬交給妹妹石瓊排比，以後父母就靠她了，你要幫忙看看。密碼是芬芬的生日，這些錢是我長年累月積聚，幹淨錢！我一生從不投機取巧半塊黑暗錢！”
“做人很失敗！”
“芬芬，這一生與你有緣無分。酒割我心，情歸何處？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為什麼？”
“小滑頭：在羅馬城或許你這樣的人才吃得開！”
“古麗娜：你從邊疆跟來，受苦了，但我一生受夠你的苦啦！我們有分無緣，你不必悲哀，勸告你一句要是再嫁人，要先學會做女人！”
“土蔥餅布江王八蛋！天會收拾你的！我先去地府告你！你不得好死！”
下午四點五十二分，布石榮在牆上寫完這些，爬上牆大吼一聲，就跳下樓去了。
“出事啦！出事啦！有人跳樓了，快來人哪！”有人大喊，學生和老師馬上圍了一大圈。
五分鍾後，一部救護車急馳進羅馬一中，醫護人員馬上進入搶救中，可惜醫護人員剛擺好血壓計和掛上聽診器就歎惜地收起這些工具。
布古娜娟從人群中掙紮進來，看到布石榮血肉模糊地躺在地上，心突然被人摘了去似的，布古娜娟撲過去，跪在地上抱著石榮的頭：“叔爸，叔爸，叔爸……你醒醒，你醒醒啊！”布石榮圓睜著雙眼，隻有淒淚淌過眼眶的痕跡，毫無生跡，血從布石榮的嘴角湧出……布古娜娟緊緊抱住布石榮的頭，泣聲如狼嚎。
布古娜娟一邊牽起校服衣角為布石榮擦去清血，一邊哭泣：“叔爸你醒醒，我不鬧了，我要乖了，我不鬧了，你醒醒……”任憑布古娜娟泣叫，布石榮再也醒不過來了。
布古娜娟的哭聲淒淒慘慘切切，聲聲悲哀，“叔爸你醒醒，你醒過來，叔爸你醒醒，你醒醒……你醒來給我做蛋炒飯，我要聽話了，我叫媽媽不要和你吵了……”布古娜娟抱著布石榮，跪在地上，身體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四鞠躬再鞠躬地拜天拜地，尖叫哭聲刺破天空，紮痛人的心。
布古娜娟哀聲一陣陣，在場的人無不感動，有人偷偷背臉去拭淚。
羅馬一中傳達室的老頭說：“剛才布市長還和我點頭打招呼呢，怎麼就這樣子了？”
警察已經到現場調查。
羅馬一中的領導此時也不知道怎麼辦。這時羅馬一中退休的老校長黃啟元說：“你們有沒有報告市政府？趕快報告市政府。”校長說：“已經報告，但現在要怎麼辦？你看他女兒哭的那個樣子，我看了都淒涼，我都看不下去了。”
黃啟元說：“我們一中要讓他停屍，他也曾經是這邊的領導。具體事情等市政府的人過來，我們要聽市政府的安排。”說著黃啟元走過去拉布古娜娟起來，布古娜娟死活不起來。黃啟元看到布古娜娟懷裏的布石榮死不瞑目，伸手為布石榮抹了眼睛，但布石榮睜回眼睛，樣子很嚇人。黃啟元說：“人走了，你先起來再說，你這樣子也沒用的。”
“不要，我不起來！你幫我叫醒叔爸，女兒不讓她走，女兒要叔爸，女兒要叔爸啊！請你們救救叔爸，我要叔爸，我要叔爸，請你們救救叔爸……”布古娜娟哭的更淒慘。這時古麗娜也來了，古麗娜去拉女兒起來，布古娜娟死活要跪地抱著叔爸的頭，誰也拉不動她。
布古娜娟哭喊得喉嚨沙啞，發出的聲音淒涼悲切。
下午五點，林玉芬坐躺不安，她打了布石榮的電話，打了很久沒人接，好像有什麼預感。這時出去買東西的保姆匆匆忙忙跑回家大叫：“阿姨，不好了不好了，布石榮跳樓自殺了。”
“布——石——榮！”林玉芬叫了一聲，“咚”的一聲從輪椅上站起來。
“會站起來了，會站起來了，阿姨會站起來了！”保姆拍著雙手叫道。
“快，和我去看看。”林玉芬叫著，保姆要來扶林玉芬，林玉芬不讓，卻能自去開門走出去。保姆很激動地說：“你能走路了，我高興啊！你才能走就……”
“去開車，快點！”林玉芬命令保姆。
林玉芬到達現場，氣氛很淒涼。林玉芬看到布古娜娟跪在地上抱著布石榮那種慘狀，“嗚啊！”哭開了，林玉芬走過去，用力扳開布古娜娟的手，布古娜娟哭得更淒慘。林玉芬看了布石榮圓睜著眼，伸手抺了布石榮的眼睛哭說：“你放心去吧，冤有頭債有主，我會為你洗刷冤屈的！”布石榮終於閉了雙眼。
布古娜娟看到布石榮閉了雙眼，哭聲小了一點，林玉芬輕輕扶過布石榮的頭，輕輕放在地下。林玉芬用力拉起跪在地上的布古娜娟說：“有這樣的女兒夠了！你先起來，回家拿張被子給你爸爸蓋上。”
布古娜娟仿佛想起什麼趕緊跑回家去拿被子。
這時羅馬市委書記江各金帶著羅馬市委市政府的一群人過來了，江各金和羅馬一中的領導碰頭研究了一下後說：“按我們羅馬風俗習慣，讓布石榮同誌停屍三天，明天是星期五，一中放假一天，學生功課以後再補上，靈堂就設在這座實驗樓的樓前，要隆重一點，厚禮儀招待。馬上成立治喪小組，我自任組長，要安撫好布石榮的家屬。明天《羅馬晚報》要發表簡明婉轉的訃告。出殯那天要在羅馬殯儀館開追悼會，悼詞由市府辦負責起草，要充分肯定布石榮同誌這幾年的成績。”
布建興趕到羅馬一中時已經天黑了，靈堂已經搭好了。布建興看到林玉芬呆呆地站在靈堂前，過去說：“我給你說，叫你給他打電話，你沒打？”
林玉芬半天沒回過神來，林玉芬的保姆趕緊過來拉著布建興到旁邊說：“我阿姨聽到這個消息就從輪椅上站起來了，她剛會站起來，你就不要再刺激她了。”這時布建興才意識到林玉芬真的會站起來了。
布建興去掀布石榮的白頭蓋看了一下，站起來擦淚。他看到布石榮的父母呆在一邊好像冷得發抖，趕緊走過去，脫下自己的外套為石榮的老母披上。布石瓊看到建興來，拉著建興的手哭得很淒涼：“阿興哥你要為我們做主，我哥是被人害的，他樓上有寫字的，你去看。”
忙了一陣後，布建興看到林玉芬還在站在一邊呆若木雞，就走過去低聲問：“你吃飯了沒有，先去吃飯吧！”
“我要為小榮戴孝守靈！”林玉芬答非所問。
“這個……”布建興不知道要怎麼回答林玉芬，按羅馬的風俗習慣，同輩人是不要戴孝的，這個怎麼行呢？
林玉芬看見治喪組在發頭白布時，過去領了孝衣頭白布，穿戴上了。保姆勸也不聽，很多人來勸，林玉芬也不聽。古麗娜說：“你是什麼人戴什麼孝？”說著就要去扯林玉芬的頭白布，布建興老婆莉莉看見了慌忙跑過來，拉開古麗娜，附在古麗娜耳際低聲說：“你傻瓜，她來戴孝是我們好，在咱羅馬有人求親戚來戴，有的親戚還不來……”莉莉開導了古麗娜一番，古麗娜也就沒說什麼，自己也去拿了孝衣孝白穿戴了。白嶺布氏族老大布日成對布建興說：“按我們白嶺的風俗，夫妻不戴孝都可以的，布江的老婆是什麼意思？布江知道會鬧地震的。”布建興說：“我再勸她是不聽的，要不你勸勸看。”布日成就去勸解一番，林玉芬連話也不答。最後布日成說：“我勸沒用，頭白布給換有點紅的吧，不然就亂套了。”
早有人把林玉芬替布石榮戴孝這事報告給布江了，布江氣得吐血吐唾。
布江趕到現場，他主要是要來叫林玉芬回去的，他去治喪組以江芬集團的名譽送了個花圈，交了五千塊金銀錢（賻儀錢）。然後去找到布建興說：“你們誰讓玉芬戴孝的？”
布建興一看到布江就火，氣憤地說：“她自己要戴的，誰敢按你這個大集團的人戴孝，我們和你玩不起。”
布江見布建興有火氣，就狡猾地說：“戴不戴也沒關係，主要我們沒這個風俗，你們會讓人家笑話的，今天玉芬剛會站起來，不容易啊！癱了那麼多年，所以請你給她說說。”
布建興慪氣地說：“你自己去說，我沒辦法說她。”
布江氣得惡狠狠地向建興瞪眼，甩著袖子來到靈堂氣衝衝地拉林玉芬，林玉芬喊道：“想強奸啊！我的事不要你管！”一個羅馬名人這樣扭扭捏捏地拉著老婆成何體統？
布江強忍著氣說：“今天說什麼我也要拉你回去，你給我回去。”
“我為什麼要聽你的？”林玉芬也來了火氣。
“憑你是我的老婆，我就有權叫你回去，這邊沒你的事！”布江叫吼。
林玉芬說：“我不要你管，你再吵，我就和布石榮一起去，死給你看！”
布江一時玩耍起狂妄，和林玉芬吵了起來……
靈堂外一個高大的布石榮的堂弟說：“這小子這麼狂，幹脆趁這個機會教訓他一頓，為石榮出出氣！我們這房人也不比他少。你們誰敢跟我來？”老實巴交的布石瓊老公老牛此時滿腔憤怒“咚”地從椅子上騰起，連椅子都踢倒了，大喊說：“上！”一夥人就衝進靈堂，老牛首先拎起布江的衣領，就給一巴掌，幾個人就動手把布江拉出靈堂就扭打，布日成趕緊跑過去雙手抱著布江的頭大喊：“你們聽我的，不要動手，我八十多歲了，你們不要打到我。”幾個人看到老大出麵才罷了手。布日成大喊：“建興，建興縣長呢？建興快來啊！”布建興在一旁卻裝沒聽見溜衛生間去了。
布日成把布江搡走，邊搡邊喊：“晚上要看我的麵，你們不能再來，我會倒下的，我有心髒病啊！”
一夥人舉中指向著布江，邊似追非追邊粗言野語大罵布江。
布日成搡著布江到一中門口，布江說：“打電話叫保安來，把靈堂毀掉。”
“千萬不能，萬萬不能，會出亂出大亂，這次你要聽我的，千萬要聽我這次勸。這邊是死人不是辦喜事，你千萬千要忍一忍！”布日成說。
布日成把布江搡上車，布江大罵：“我混蛋！我連一個死人都玩不過他，我還算什麼？失敗啊，大失敗！布石榮你會絕三代。”罵完一堆，突然覺得剛才氣火攻心了，腳痛又發作起來，趕緊捂住腳，叫司機送醫院。
第二天一早，很多人送來花圈，治喪小組忙開了，林玉芬也吩咐糊花圈的糊了一個，她親自提起毛筆為布石榮寫挽聯。
一個個花圈排在布石榮靈堂周圍，林玉芬的那個顯得特別顯眼，也很有特色，別人的花圈都是一副對聯，一邊寫布石榮同誌千古等，一邊寫上×××或××單位敬挽！林玉芬的花圈卻是她自寫的一首詞，貼在花圈中間。
《聲聲慢》 。
孤孤零零。
哀哀愁愁。
悲悲泣泣嗚嗚。
苦切人間此情。
無人與共。
兩行幾滴淒淚。
又如何、訴此時思？
願未卻。
人已去。
誰堪撕開吾緒？
白花挽起哀愁。
天地泣。
此情淒慘誰憐？
嗚呼哀哉。
生命咋此弱脆？
悲歎追逐冰涼。
心滴血、聲聲咽咽。
挽聯挽。
挽不起、碎心飄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