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手不自覺地,就摸到了褲袋裏的電話。

14

‖都說,一段特定回憶總要由某個特定的物件來支撐。如果有一天丟了,你會瘋狂地尋找它們,你會覺得害怕。直到有一天,你不再提心吊膽害怕它們的破損與丟失,才是真正的釋懷。‖

男人佯裝冷漠,卻在私下替孤獨的老人付清了醫藥費。

男人在1924配合地站在他身前,趕走了過來騷擾的陌生人。

男人悄悄地來過,替他因為掛水而冰冷的左手蓋上一條柔軟的毛毯。

……

他還在回想這些。

電話響了兩聲就被接起來,快到讓他有些無從反應。

男人的聲音從電話的另一端傳來:“喂?”

耳邊還有醫院走廊裏細碎的聲響。他大概是如同往常一樣,一手插著口袋,一手握著電話,快快地在走廊上行走。

他很高,短發修地幹淨清爽。

嘉禕喜歡看他的手,骨節分明的。每天都要洗好多遍,看上去總是幹幹淨淨的,甚至帶著些偏執感。

很多個片段居然可以在一瞬之間全部湧現,還有那個與曾柝糾纏不休,想要重修舊好的男人……

有些話,如果現在不說,大概就會錯過。

嘉禕握緊了手裏的電話,“是我。”

男人淡淡嗯了一聲,好像在說‘我知道是你。’

“……你現在有空沒有?”

“沒空,”曾柝直截了當,一邊講電話一邊走進了電梯,“有手術。有事快說。”

“一分鍾就好了。你聽著,不要打斷我。”

那頭的沉默,仿佛就是答應了,在等他開口。

從來都沒有如此躊躇滿誌,仿佛就是要去做一件大事一般。

心裏這樣想著,嘉禕吞了一口唾沫,“那個,曾拆……我覺得我好像喜歡上你了,想和……”

話才剛起頭,就聽到男人問了一句:“什麼?”

被人打斷的滋味並不好受,嘉禕心裏慌亂,“什麼什麼!?不是說了不要打斷我的嘛!”

“……”

就著那頭沉默的機會,嘉禕連忙開口:“曾拆我覺得我好像喜歡上你了想和你在一起你要不要考慮看看你可以仔細想想不用急著回答我……嗯,我不急的……”一口氣說完這一連串的話,也不帶個停頓。

心髒劇烈地跳著,臉上隻覺得在燒。

他聽到電話那頭的男人定定地說:“我叫曾柝。”

仿佛被人當頭一棒:“啊??”

“是木字邊旁的‘柝’。”

“……”

嘉禕整個臉全紅了,慶幸自己這個窘迫的樣子不會被他看到。向別人表白時卻還念錯別人名字的,還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要掛了。”曾柝淡淡地說了一句,掛上了電話。

當他走出電梯的時候,恰好遇見走廊上的張旻,“嗨,你怎麼上來了?特地來看我的?哈哈。”

曾柝黑著一張臉,回頭看了一看牆上的樓層指示:五樓,骨科。

“……”曾柝扭頭走到電梯前,摁了向下的摁扭。

明明要去三樓,卻莫名其妙地上了五樓。

都是那個奇怪的家夥。

“喂,怎麼才來就又要走?去我辦公室坐坐嘛。”耳邊張旻的絮絮叨叨惹得曾柝好不耐煩:“羅嗦。”

“曾醫生,一切準備都好了。”

當他準備就緒走進急診手術室的時候,護士上前交代了情況。

病人拇指被玻璃嚴重劃傷,斷了一根神經,傷口大約為4厘米,需要馬上縫合。

……

嘉禕回餐廳交接班的一路上,腦海裏隻有一句話:傅嘉禕你這個港都。

難怪卓逸時常拿上海話笑他是港都(傻瓜),還真是的。

從來沒有這麼直接地和別人表白過,這個第一次糟糕到不能再糟。也不知道後麵的重點,他究竟聽到沒有?

嘉禕一路上踢著路邊的小石塊,心頭詛咒著什麼:沒事取那麼奇怪的名字做什麼!不單奇怪,還這麼難聽……還不如索性叫曾拆。

在餐廳的員工更衣室裏換上製服後,嘉禕狠狠地將櫥櫃門甩上:麵癱男!死小拆!

走出更衣室前,嘉禕無意地瞥到卓逸的櫃門沒有關好。

他就是這樣,什麼時候都大大咧咧,自己的櫃子也不知道關好上個鎖。

嘉禕過去替他將櫃門拉上,順勢見到櫃子裏他的外套和背包——他已經來了啊。此外,小隔板上還放著好多顆零碎的佛珠。嘉禕認得它們。這串佛珠卓逸一直戴在手腕上,十分珍視。如今看來,似乎是繩子斷了,散落丟失了的佛珠也再找不回來。

“嗨。”剛剛拉開門,就撞見了卓逸,“來了?”

“嗯。”

卓逸撓撓腦袋,“嗬,我電話留包裏忘帶了,回來拿。”

“喔,你櫥門都沒關上。”

卓逸愣了愣,不好意思地笑了,“……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