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1 / 3)

城南景明寺,宣武皇帝所立也。景明年中立,因以為名。在宣陽門外一裏禦道東。

其寺東西南北,方五百步。前望嵩山、少室,卻負帝城,青林垂影,綠水為文。

形勝之地,爽塏獨美。山懸堂觀,光盛一千餘間。複殿重房,交疏對溜,青台紫閣,浮道相通,雖外有四時,而內無寒暑。房簷之外,皆是山池,竹鬆蘭芷,垂列堦墀,含風團露,流香吐馥。至正光年中,太後始造七層浮圖一所,去地百仞,是以邢子才碑文雲“俯聞激電,旁屬奔星”是也。莊飾華麗,侔於永寧。金盤寶鐸,煥爛霞表。

寺有三池,萑蒲菱藕,水物生焉。或黃甲紫鱗,出沒於繁藻,或青鳧白雁,浮沈於綠水。(石輦)磑舂簸,皆用水功。

伽藍之妙,最得稱首。時世好崇福,四月七日,京師諸像皆來此寺。尚書祠曹錄像凡有一千餘軀。至八日,以次入宣陽門,向閶闔宮前受皇帝散花。於時金花映日,寶蓋浮雲,幡幢若林,香煙似霧。梵樂法音,聒動天地。百戲騰驤,所在駢比。名僧德眾,負錫為群;信徒法侶,持花成藪。車騎填咽,繁衍相傾。時有西域胡沙門見此,唱言佛國。至永熙年中,始詔國子祭酒邢子才為寺碑文。

子才河間人也。誌性通敏,風情雅潤,下帷覃思,溫故知新,文宗學府,跨班、馬而孤上;英規勝範,淩許、郭而獨高。是以衣冠之士,輻湊其門;懷道之賓,去來滿室。昇其堂者,若登孔氏之門;沾其賞者,猶聽東吳之句。籍甚當時,聲馳遐邇。正光中,解褐為世宗挽郎、奉朝請,尋進中書侍郎黃門。子才洽聞博見,無所不通,軍國製度,罔不訪及。自王室不靖,虎門業廢,後遷國子祭酒,謨訓上庠。子才罰惰賞勤,專心勸誘,青領之生,竟懷雅術。洙、泗之風,茲焉複盛。永熙年末,以母老辭,帝不許之。子才恪請懇至,辭淚俱下,帝乃許之,詔以光祿大夫歸養私庭,所在之處,給事力五人,歲一朝以備顧問。王侯祖道,若漢朝之送二疏。暨皇居徙鄴,民訟殷繁,前格後詔,自相與奪,法吏疑獄,簿領成山。乃敕子才與散騎常侍溫子昇撰《麟趾新製》十五篇,省府以之決疑,州郡用為治本。武定中,除驃騎大將軍西兗州刺史,為政清靜,吏民安之。後徵為中書令。時戎馬在郊,朝廷多事,國禮朝儀,鹹自子才出。所製詩賦詔策章表碑頌讚記五百篇,皆傳於世。鄰國欽其模楷,朝野以為美談也。

大統寺在景明寺西,即所謂利民裏。寺南有三公令史高顯洛宅。每夜見赤光行於堂前,如此者非一。向光明所掘地丈餘得黃金百斤,銘雲:“蘇秦家金,得者為吾造功德。”顯洛遂造招福寺。人謂此地是蘇秦舊宅,當時元義秉政,聞其得金,就洛索之,以二十斤與之。衒之按:蘇秦時未有佛法,功德者不必是寺,應是碑銘之類,頌其聲跡也。東有秦太上公二寺,在景明南一裏。西寺,太後所立;東寺,皇姨所建,並為父追福,因以名之。時人號為雙女寺。並門鄰洛水,林木扶疏,布葉垂陰。各有五層浮圖一所,高五十丈,素采布工,比於景明。至於六齋,常有中黃門一人,監護僧舍,襯施供具,諸寺莫及焉。

寺東有靈台一所,基址雖頹,猶高五丈餘,即是漢光武帝所立者。靈台東辟雍,是魏武所立者。至我正光中,造明堂於辟雍之西南,上圓下方,八窗四闥。

汝南王複造磚浮圖於靈台之上。孝昌初,妖賊四侵,州郡失據。朝廷設募征格於堂之北,從戎者拜曠掖將軍、偏將軍、裨將軍。當時甲胄之士,號明堂隊。時虎賁駱子淵者,自雲洛陽人。昔孝昌年,戍在彭城。其同營人樊元寶得假還京,子淵附書一封,令達其家,雲:“宅在靈台南,近洛河,卿但是至彼,家人自出相看。”元寶如其言,至靈台南,了無人家可問,徙倚欲去。忽見一老翁來問:“從何而來,旁徨於此?”元寶具向道之。老翁雲:“是吾兒也。”取書,引元寶入。遂見館閣崇寬,屋宇佳麗。坐,命婢取酒。須臾,見婢抱一死小兒而過,元寶初甚怪之。俄而酒至,色甚紅,香美異常。兼設珍羞,海陸具備。飲訖辭還,老翁送元寶出,雲:“後會難期。”以為淒恨,別甚殷勤。老翁還入,元寶不複見其門巷。但見高岸對水,淥波東傾。唯見一童子可年十五,新溺死,鼻中出血。

方知所飲酒,是其血也。及還彭城,子淵已失矣。元寶與子淵同戍三年,不知是洛水之神也。

報德寺,高祖孝文皇帝所立也,為馮太後追福,在開陽門外三裏。

開陽門禦道東有漢國子學堂。堂前有《三種字石經》二十五碑,表裏刻之。

寫《春秋》、《尚書》二部,作篆、科鬥、隸三種字,漢右中郎將蔡邕筆之遺跡也。猶有十八碑,餘皆殘毀。複有石碑四十八枚,亦表裏隸書,寫《周易》、《尚書》、《公羊》、《禮記》四部。又《讚學》碑一所,並在堂前。魏文帝作《典論》六碑,至太和十七年,猶有四存,高祖題為勸學裏。裏有文覺、三寶、寧遠三寺。武定四年,大將軍遷《石經》於鄴。周回有園,珍果出焉。有大穀含消梨,重十斤,從樹著地,盡化為水。世人雲:“報德之梨,承光之柰。”承光寺亦多果木,柰味甚美,冠於京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