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關的矛盾不解決,事情總難做的。”
莊德正一下子來氣了:
“有什麼難?不就幾個告狀的?有什麼難處理的?
吳為沒看任何人,隻埋頭吃著,道:
“別的學校補課可能更厲害,為啥別人沒告狀的,告狀的都是蓮花中學的?你蓮花中學不是省重點中學嗎?人家非重點中學比你補課更來勁,咋就沒見什麼風吹草動?光會大喊大叫有什麼用?”
莊德正放下酒杯,睜圓了雙眼,人坐著端端正正,腰板挺得直直的,胸脯鼓得凸凸的:
“不就是告狀的事?媒體不是喜歡曝光嗎?曝光就曝光,幹脆在電視上來個大辯論。補課到底何罪之有。實際上,人人盯著的無非就是補課收費。這有什麼好遮遮掩掩的?老師付出了勞動,當然也要報酬呀!現在不光是補課收費,有哪個行業依法收過費?頂多也就是依規收費。可這規,是誰定的?收來的費最後何去何從?有人查過嗎?補課收費,不過是涉及麵太廣,涉及的人太多,才會如此引人注目。但這收費,總是產生了社會效益吧?學生們多學了知識,提高了成績。隻有補課這事,幾乎沒有媒體放過,其他行業的問題,就都點到為止,無人深究。憑什麼教育的事就必須這樣深挖窮追,其他行業就可以蜻蜓點水?無非教育不過一個軟弱行業,誰都可以拿它說事,誰都可以罵幾句,誰在看不順時都可以踹幾腳。這一切都隻體現了一點,教育的悲哀。”
莊德正話音未落,汪楓便高聲叫好:
“德哥真是好口才,要是這樣,老師的日子會舒服多了。”
方程默不作聲。金寶亮拿著杯子,隻顧和別人碰撞,以絕望一般的口氣說:
“誰會理睬你這一套?你說給誰聽呀?”
吳為笑了笑,道:
“說得在理,總有人聽的。隻是有一個小小的問題。”
金寶亮朝他看一眼:
“有屁快放。”
“要是真在電視上來這麼一次辯論,誰去說呢?”
汪楓滿臉笑容,大聲舉薦:
“當然是德哥啦!”
吳為笑了。方程望一眼吳為。吳為馬上否定道:
“未必。”
莊德正聽吳為如此說,立刻凜然起來:
“真是這樣,我肯會說的。隻要為了學校好,為了老師好,對教育有幫助,這有什麼不能說的?我才不會怕什麼呢?”
“我相信。大家都相信。”
汪楓又說:
“真要有這個機會,德哥一定不要放過啊。”
“但肯定不會說。”
莊德正像是人格受辱,搶過話頭,急急為自己昭雪:
“肯定會。我是那樣膽小的人嗎?”
吳為眼皮沒抬,邊吃邊說:
“那倒不是。”
“那你憑什麼斷定我不會說呢?”
吳為皺皺眉,放下筷子道:
“懶得和你們說。吃完了,走吧。”
40
金寶亮的憤怒經曆了兩天還未平息。周一還怒罵不止:
“本來就沒錢,一個周末更雪上加霜。”
黎嘉程感慨道:
“你連吳為都搞不贏?他那水平實在要多差有多差。”
金寶亮歎道:
“太厲害了,沒辦法。”
黎嘉程半信半疑,說:
“我不是沒見他打過牌。三打哈的時候,把牌看了半天,說了句做人要低調,三十分算了。把底牌拿上來,又看了看,然後說了兩個字‘賣了’。就他這水平,你都玩不過。”
葛佳進來,見他們在交流牌技,笑了:
“人家那是氣度,跟水平無關。你看他贏了錢,坐得多沉穩,還會裝模作樣看書。不像金寶亮,一輸錢就無法麵對現實。”
金寶亮不參與他的譏嘲,還在後悔不已:
“和莊德正搞不得,贏了不舒服,輸了更不痛快。”
葛佳又笑:
“還是贏了好。像吳為,贏了總歸會心安理得。”
黎嘉程還是不服氣:
“你們怎麼會讓吳為贏了,真想不通。”
正好一個叫何麗的女老師進來,馬上說:
“你敢小看吳為?我是怕了他。”
黎嘉程笑笑說:
“在我眼裏,吳為就是紙老虎一隻。”
葛佳批評說:
“你沒有發言權,已經退出江湖了。”
何麗和金寶亮也有同感:
“每次和他玩,都是輸。每次開始他都輸了,一輸就加鳥。越加越多,後來總是反敗為勝。”
黎嘉程又笑了:
“這就是你們都不了解他的弱點,隻有我清楚。我看他打牌還少嗎?實際上每次他都是故作鎮靜,弄得別人不明真相。”
葛佳真知灼見地開導說:
“你得承認,這也是人家的水平和境界,等待時機。這一點,吳為把握得還是不錯,知道尋找轉折點,不浪費任何機會。”
金寶亮和何麗都有同感:
“他很久很久沒動靜,隻要一點點機會,可能就翻身。一旦發起狠來,就沒法抵擋了。”
李之玲進來,一進門就用討好的眼神嚷道:
“我買了條新褲子,看看怎麼樣?”
首先應和的當然是何麗,一連說了幾個“好”又接著說這裏也好,那裏也好。李之玲仿佛餓了半個月終於吃了頓飽飯,高興得本就斜刺著往外伸展的牙齒又往外蹦出許多。她說商場搞活動,打折,隻看中這條褲子。蘇惠也跟進來,辦公室裏又是女人的天下。有問哪裏買的,有問還有沒有的,還有計劃也去買的,也有人想去買時請李之玲作參考。鳥禽界的新年晚會也沒這麼熱鬧。
莊德正下課,見李之玲被圍在中央,眉毛稀疏地不停聳動,馬上笑讚:
“玲子這新褲子不錯,高端,大氣。”
李之玲笑得臉上的器官幾乎散落一地:
“還是德哥有水平,出口不凡。”
吳為站起來倒水,看看李之玲,認真問:
“你這褲子肯定很貴,絕不便宜。”
李之玲的笑容似離了枝頭的花瓣在風中飛舞:
“七百呢,還是打五折。”
“看出來了。”
葛佳知道吳為更好的讚歎還在後麵,問:
“你怎麼看出來的?”
“這款式,這麵料,這加工,哪一樣都是上乘。而且左右搭配錯落有致。”
李之玲日光充滿期待,熱情問:
“有什麼區別?”
吳為倒完水,坐到椅子上,內行一般分析:
“左腳值四百,右腳值三百。”
李之玲盼望之情更切,殷殷問道:
“為什麼呢?”
“左腳長點嘛。”
李之玲恨不得生吞了吳為。吳為又隻埋頭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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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荷進來。大家笑著新娘子越來越漂亮了,尤其莊德正顯得更幽默風趣:
“原先臉上隱隱約約有點小疙瘩,怎麼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