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7章 鵝鄉少年(3)(1 / 3)

第一縷霞光閃過之後,起碼有兩三分鍾,大地又沉人濃濃的黑暗之中,死一般的寂靜。這大概就是人們常說的黎明前的黑暗吧!我一點也不感到壓抑,因為我知道曙光很快就會降臨。

後來,我所看到的日出就是許多文章中描寫過的情景了。雪山在日出的那個時刻完全失去了它平日的素淨和潔白,整個高原天衣無縫地改變了顏色。先是噴火般的多彩豔麗,繼而便是長時間的單一色調:橘紅。直到紅日離開山巔高高地懸掛起來,雪山才恢複了晶瑩潔淨的原色。正是在這時候,我發現那條路上不知什麼時候站著一長溜野生動物,就是我在上麵列舉的那些動物。它們一個個高昂著頭,貪婪地看著那輪好像一盞紅燈籠似的紅日。顯然它們被這絢麗的新鮮太陽深深陶醉了,竟然沒有覺察今天有我們這一夥觀日者與它們一同接受雪山日出的沐浴。這使我推想到了一個問題:人們驚擾了這些野生動物在深山裏寧靜、自由的生活,但它們並不甘心退出這塊地盤,於是另找樂園。就這樣它們發現了在唐古拉山看日出的這道風景。

我和戰友們披著五彩晨曦站在雪山上,這會兒已經不是看日出了,而是參觀正在看日出的那些動物們。它們很快就發現了我們,隻聽“刷啦”一聲,所有的動物蹽開四蹄,拚命似的逃走了。

從此,我知道了野生動物也像人一樣,喜愛溫馨,追逐太陽,它們每天走出深山看日出。同時,我也明白了太陽是最公正無私的,她每天都把第一縷霞光饋贈給包括野生動物在內的所有生靈。人類並不獨占她,也無法獨占她。

8.喜憂楚瑪爾河

楚瑪爾河是長江源頭一條支流,丈把寬的河麵,水深處也不足一米。它終年不緊不慢地在可可西裏草原上小步跑著。平地上,水越流越細。遇到拐彎,水麵卷起浪花,老遠可聽到濤聲。楚瑪爾河最浪漫處不在它本身,而是它的岸上天然地形成了野生動物的自由樂園。

我第一次看到楚瑪爾河是在20世紀50年代末。那是一個飄著銅錢般大的雪片的午後,河邊草灘上成群結隊的藏羚羊奔跑著,那情景使人感到整個草原都在顫動。我頭一回知道了在中國還有這麼一個遙遠的自由世界,不受幹擾地生活著這麼多我不認識的動物。可惜,當時不可能留下一張照片,但是它永遠地印在了我的腦海裏,今天回憶起來依然曆曆在目。

我在這裏不能不提到河上那座簡陋得近乎原始的木橋。兩排粗木樁栽進河床做立柱,一塊挨一塊的木板鋪就了橋麵,橋欄是胳膊粗的圓木做成。橋麵與立柱、橋欄與橋麵的連接均是用大鐵釘鋦著。橋頭的沙石地上插著一塊長條木板,上麵寫著“楚瑪爾河”4個大字。車隊通過橋麵時,必須一輛走過去,再開動第二輛……那咯吱咯吱的沉重的叫聲說明,木橋的承受能力實在太有限了。

這次執勤我從拉薩返回途經楚瑪爾河時,是一個太陽亮麗的中午,見到的場景令我驚歎:一群野驢像箭狼鏃一樣從汽車前麵的公路上穿梭而過。我無法數清它們有多少,隻是大概估摸了一下,不會少於四五十頭。我也是第一次知道了可可西裏草原上還有野驢。那些野驢跑出三四百米以後,撲騰撲騰地下到河裏去飲水。清淩淩的河麵上倒映著野驢的影子,人們遠遠看著那野驢的數日仿佛成倍地增加了,十分壯觀。

後來,我就記不清從楚瑪爾河上走過多少回了。因為我在青藏高原的軍營裏生活了7年,每年都要少則六七次、多則10次以上去西藏執行運輸任務。青藏高原是我的第二故鄉,楚瑪爾河自然就是故鄉的河了。我每次從楚瑪爾河的木橋走過時,都會看到那些藏羚羊、野驢、野狐、野兔或吃草,或嬉戲,或飲水。動物的樂園也是人類的樂園。

記不得是哪年哪月,大概是“文革”後期吧,我當時已經調離高原到了首都,因為深人生活重返高原,來到了楚瑪爾河。楚瑪爾河亮閃閃的河水剛從地平線上冒出來,我老遠就瞅見一座猶如彩虹般的鋼筋水泥大橋飛架在河上。車子漸近河邊,我看見深灰中略呈藍色的橋體在上有藍天白雲,下有清波綠草的映襯下十分威武、美麗。迎麵駛來的一隊軍車正緩慢有序地從橋上通過,橋頭的哨兵持槍向軍車行注目禮。我當時心頭湧上一股無法遏製的自豪感:祖國的角角落落都在發生著變化,連這深山僻壤也有了亮麗的色彩。

我留戀地在橋上四處觀看,這才發現原先的那座木橋仍然留在上遊三五百米的地方,它顯得那麼瘦小、淒涼。我真敬佩決定保留下那座舊木橋的人,他懂得對比,懂得不要忘記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