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寅躲在背後竊笑。
(三)
白寅和多香從荒墳塚出來後並沒有直接回異寶齋,而是去了南市附近的吾食齋。吾食齋真是熱鬧,這都快要宵禁了,還是有人進來買吃的,絡繹不絕。
跑堂的急忙跑過來點頭哈腰道:“兩位個人想要點什麼?”
白寅道:“叫你們的鄂九娘出來吧。”
跑堂的一愣,望了望白寅,看到白寅身後的多香,似乎明白了什麼,趕緊跑去叫掌櫃的。掌櫃的沒有立即下來,跑堂的又跑回來道:“掌櫃的馬上就下來,叫我帶二位貴客到上等包間兒好好伺候著。兩位這邊請。”
白寅倒也不客氣,跟著那跑堂的走了,多香緊隨其後。
跑堂的在二樓找了一處清淨別致的雅間,又上了一壺好茶,便關門告退了。
不一會兒門開了,陣陣香風撲鼻,白寅不太喜歡這股味道,掩了掩鼻子。風情萬千的老板娘嫋嫋婷婷地走了進來,滿臉堆笑道:“我說今天這屋外的喜鵲叫個不停呢,原來是貴客到了,九娘我沒能出門迎接真是失禮了。”
“好說。”
白寅倒是簡潔明了,自顧自地倒了一杯茶,又給多香倒了一杯,多香看著茶水沒敢喝。白寅喝了兩杯,多香這才敢把茶水送到嘴邊,輕輕一抿,隻覺唇齒留香,十分甘甜爽口,果真是難得的好茶。
九娘見白寅沒怎麼理會,覺得有點尷尬,又道:“早聽聞異寶齋的白掌櫃一表人才,今日一見果然是儀表不凡。不知道白掌櫃前來有何貴幹?”
白寅道:“你見了我這夥計,難道不知道我們這次來是做什麼的嗎?”
白寅反問。
九娘看了一眼多香,仿佛才認出來一般,笑道:“我說這姑娘這麼靈秀,好像是在哪兒見過呢,原來是上午來我們店裏找人的,是叫胡三對吧?怎麼他還沒有回去嗎?我可是一早就打發他回去了。”
白寅臉一沉道:“還以為老板娘是個聰明人,沒想到也做這糊塗事。我既然受人之托親自上門要人,這人我是一定要帶走的。如果老板娘不肯放人,那我們這梁子可算結下了,如果老板娘肯賣我白某人一份薄麵,讓我領了人,我倒是可以實現老板娘一個願望。”
九娘有些猶豫。
白寅從腰間掏出一枚蟬形狀的青玉,放到桌子上,九娘見了目光中大放異彩,驚訝得脫口而出:“青玉琀?”
白寅道:“沒錯,這個就是百年老屍口中的青玉琀,有了它,老板娘就可以遍嚐人間美食了。”
九娘看著青玉琀,想了想,轉身叫來跑堂的,跑堂的提來一個籠子,籠子裏趴著一隻黃色的狐狸。
九娘道:“算你這畜生命大,以後可別犯在我的手上,小心我扒了你的皮做狐裘。”
白寅接過籠子,又道:“在下還要求一物。”
“你還想要什麼?”九娘問道。
“真是這狐狸要偷的定形珠。”
九娘看了看白寅手裏的青玉琀,從懷裏掏出來一個黃色珠子丟給了白寅。白寅接下了定形珠,將青玉琀放在桌子上,讓多香提著籠子一起走了。
九娘急忙將青玉琀塞進嘴裏,吩咐跑堂的做了一桌子的菜。九娘狼吞虎咽地吃著,臉上有滿足的表情,滿滿一桌子的飯菜很快就吃光了,但是九娘似乎意猶未盡,又叫跑堂的去傳一些點心,沒想到九娘弱質纖纖的模樣,竟是這麼能吃。
一旁的跑堂說:“那白掌櫃是何方神聖,竟然敢上門來要那老狐狸?”
九娘不以為意地笑道:“什麼何方神聖,能巴巴地親自上門救老狐狸,你說那白掌櫃是什麼?不過也是一隻有些修行的狐狸罷了。”
說著,又開始狼吞虎咽地吃著桌子上的點心,一盤一盤地吃,好像總也不會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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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寅和多香尋了一處僻靜的地方將狐狸放走了,但是那狐狸轉悠著不肯走,白寅將腰間的定形珠丟給狐狸,狐狸跳起來銜住了定形珠。向白寅和多香點頭致謝,急忙向城外跑去。
“那狐狸要定形珠做什麼?“多香問。
白寅說:“定形珠自然是來定住形狀的,那對兒狐狸夫妻生的小狐狸似乎先天不足,勉強修了人形卻維持不了多久,經常會現出原形來。那胡三是為了自己的孩子才鋌而走險去偷定形珠的。”
“可憐天下父母心啊。”多香感歎道,不論是人還是非人,對子女的心都是一樣的。
後記
白寅和多香回到異寶齋的時候正好宵禁了,白先生關了店門,四個人搬了凳子圍坐在大槐樹下,多香將在井裏冰了一整天的西瓜提了上來,切成幾塊大家分著吃。星月當空,涼風習習,再吃著冰涼可口的西瓜,真是讓人心情舒暢。多香也沒忘記給那槐樹上的小鬼送去幾塊兒,小鬼害羞,還是蟾兒拿著西瓜爬上樹給小鬼吃,小鬼看見蟾兒,小臉兒更紅了。
多香將這一天的事兒向白先生說了一遍,當說到吾食齋的時候,愣了一愣,饒有興趣地說:“你說那開飯莊的是鄂九娘?”
多香點點頭。
白先生笑了起來:“這倒是奇了,餓鬼道中的餓鬼竟然道人間來開飯莊。她能吃到人間的美食嗎?”
多香大驚失色:“你說那老板娘是餓鬼?”
白先生道:“是的。不過鄂九娘這一隻餓鬼是比較不同的。鬼界有三道,地獄道、餓鬼道、畜生道,畜生道是最低賤的,地獄道我們之前也去過,餓鬼道的鬼不同於其他的鬼,他們也有父母和兄弟姐妹,隻是餓鬼是幾世惡報輪回轉世,從剛一出生便會忍受無邊的饑餓感,即使有東西吃,到了腹中,也會覺得五髒六腑都在燃燒,痛苦不堪。但是即便如此,他們對食物的渴望也是極其強烈的,甚至會爭食自己的兄弟姐妹,互相撕咬。”
多香聽著覺得有點毛骨悚然。
白寅在一邊道:“是啊,為了能夠要回那隻老狐狸,我還損失了一枚青玉琀,那東西還是死皇帝給我帶來的寶貝,他那一袋子珠寶,隻有這一件還稍微能看得上眼。”
多香想起秦始皇剛來異寶齋的時候帶來的那一袋子珠寶。
多香問:“那青玉琀有什麼作用?”
白先生說:“青玉琀是喊在死屍嘴裏的,可以令肉身不腐。鄂九娘含著它,就能恢複味覺,能品嚐人間的美味,不過這仍然不能讓她有飽足感,反而她嚐到了人間美味,隻怕心中欲望會更加強烈欲罷不能。”
多香問起青玉琀和黑玉琀的區別。
白先生說:“黑玉琀可是難得一見的寶貝,不僅擁有青玉琀的所有功能,還能趨吉避凶,令百鬼忌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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梆子敲了三下,三更天了,眾人還沒有散去的意思。這時候秦始皇爭哥抱著浮生若夢出來了,白寅拿出從荒墳塚處得來的匣子,將它打開取出一團黑氣。白先生告訴多香那個就是死氣,而且是凝聚了百年的死氣,隻有荒墳裏麵才能收集到。
白寅將死氣送進浮生若夢的花盆裏,浮生若夢吸收了死氣,在月光之下慢慢綻放出漆黑如墨的花朵。白寅叫多香從井裏打一碗水,將黑色花朵摘下放進碗裏,黑色花朵遇水即溶,變成一碗黑水。
秦始皇看了看周圍的人,將碗裏的水一飲而下,他的身體開始慢慢透明起來。
“謝謝。”秦始皇最後說了一句,化作一個亮點在空中消失,天上正好有一顆流星劃過。
幾個月的相處,多香還是有些舍不得秦始皇,但是安然死去投入輪回,是秦始皇最大的願望,這也會是他的重生和新的開始。希望他能夠投得一個好人家,做一個平凡人,幸福快樂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