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縱身翻下馬來,穆清虛行了個禮,阿柳跟在後頭規規矩矩地行了全禮。
兩人一齊走到場邊,看了一陣操練,卻不見英華,穆清忍不住問他:“怎不見英華?”
他隨口便道:“她隻與我對陣。”那口吻不容置疑,倒教穆清一時沒了話,本也不想與他說起有關英華的話來,便忙將昨晚與杜如晦議定的事說了。“若教那些村婦白勞作一場,總是說不過去,故我算計著每成十件衣便予她們百錢,每百件一緡錢,作足了五萬件,統共不過五百緡,如此可有為難?”
李世民聞言忙點頭:“這便好了,隻是餘下的事還須得由七娘勞心督辦,我且撥十人予你差遣,魯阿六帶來的那些人仍充作運送的車夫,若還需人手,隻盡管與我道明。”
穆清抿唇一笑,“暫也夠使了。”心中卻道,眼前這少年郎不過一十五歲出頭,已然老成穩妥,心懷寬大,又不似那起貪婪無義之輩,隻不出甚偏差,將來堪負江山的便是他無錯了。
原她還想見一見英華,可當著李世民的麵,實是不願提起英華來,隻得作罷,先行回宅子備辦下。車夫人手皆充足,她本也無甚好準備的,回到宅中,因精神尚好,倒起了閑心,親自往後廚,操持了幾道家常的菜式。
待晚間杜如晦歸家時,她便笑吟吟地端上芋子酸臛一海碗,炙肉脯一碟,薺菜拌的筍子,再有他一向喜好的湯餅。他一見這一案的吃食,不免又要念叨幾句,得了閑也該擅自歇著才是。穆清卻隻笑著替他布菜斟酒,慢慢道:“午後便閑得慌悶,不尋出點事來,隻怕難捱時辰。”
膳後廚下的仆婦來收拾了桌案,歇過一陣,穆清向他叨登起製軍中夏衣的事,又笑談了一回今日所見二郎練兵的情形。不過時,阿柳端來一碗同昨日一般無二的湯藥來,她尚未伸手,杜如晦卻先她一步,伸手接過,順勢便飲了一口,又擱下說燙。她心中又是甜暖又是好笑,卻不好揭穿,隻得當做全不在意。
這湯藥按著醫士囑咐的法子煎熬,當真見了奇效,服用之後覺果見深沉。次日外頭剛報過寅正的更次,穆清便轉醒坐起身,眼皮子仍是酸澀,她揉揉眼睛,天尚未透亮,隻有帷幔外的一盞夜燭,若隱若現的散發著微弱的光。
身邊的人依然鼻息沉重,為著不擾醒了他,穆清小心翼翼地下了床榻,坐於榻沿上俯身去自去夠她那雙素麵的絲履。驀地感到背後一陣溫熱,卻不知杜如晦何時已醒,從背後環抱住她,猶帶著睡意含糊道:“如何起這麼早?”
“今日與二郎身邊那位蘇副尉說妥了的,往鄉間去招攬製衣的農婦,去晚了恐不好,總不好教眾人等我。你且睡罷,時辰尚早。”
杜如晦卻並不睡,隻歪在錦枕上瞧著她發怔。穆清著了絲履將帷幔掀開一條縫,離了床榻走向妝鏡。阿柳躡手躡腳地端著洗漱器物進來,向裏頭瞥了一眼問:“阿郎可是醒了?”
就聽見穆清壓低聲音回她:“小聲著些,莫擾了他。”說著兩人默默地洗妝梳髻。杜如晦此時已全醒,挑起半邊帷幔,閑看她梳洗妝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