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3(2 / 2)

塔威爾收回了目光,走了過來,默默的看著克拉瑪的旅行箱。

“那麼……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要走了。”

“……等一等,克拉瑪小姐。”

“嗯?”

“有一件事我想問你。”

克拉瑪把拎起的旅行箱又放了下來:“怎麼?”

塔威爾盯著她的眼睛,麵無表情的問道:“我記得,我醒來的那天我好像問過你關於我侄女黛兒的事,當時你說她還沒有死,是嗎?”

克拉瑪覺得嘴唇發幹,喉嚨很渴,她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這個男人的目光裏有些不同尋常的東西使她心裏發慌,使她無法敷衍或者撒謊。

她思考了一會兒,說:“是的。”

“那麼……她在哪兒?這兩天我沒有看到她。”塔威爾繼續盯著克拉瑪,眼神中沒有一點表情。

克拉瑪站起身走到窗前,一股寒流衝進了她的腹部,她不由得打了個哆嗦。關上窗,她習慣性的把手伸向上衣口袋,口袋裏卻空空如也,她這時才意識到自己已經有一個來月沒有抽煙了。

“她的右腿斷了。”克拉瑪覺得自己的聲音就像窗外的空氣一樣寒冷而堅硬,但是她卻不得不繼續下去,“自膝蓋以下全部沒有了。我們在幾個月以前幫她止了血,救活了她的性命,給她安裝了假肢。我們已經做了我們能作的一切,她受到了最好的照顧。”

塔威爾木木的立在牆邊,十隻手指交叉,使勁的攪動著。蹦蹦跳跳的小姑娘,愛吃花生的小姑娘,會泡“瓦爾黛”茶的小姑娘,現在變成了斷腿的小姑娘。不錯,這個世界真夠意思的,先是聽到弟弟被炸成碎片的消息,之後爸爸在自己麵前被打爆了頭,現在六歲的侄女的腿被打斷了。她能夠麵對這一切嗎?她能夠像其他孩子那樣健康的成長嗎?她長大以後還有人要嗎?她的生活還會幸福快樂嗎?

等她到了那個時候,她會恨她的父親嗎?

塔威爾沒有哭泣,也沒有傷心,更沒有不知所措或者所謂的“大腦裏一片空白”。假若說他接到弟弟的死訊,看到自家的房子被拆毀以及看到父親死在他的麵前的時候曾經有過這些反應,那麼現在他是完全的被生活磨練出來了。他的腦子就好像注入了新的動力那樣高速的運轉著,充滿了一切合時宜以及不合時宜的念頭。這些念頭燒得他的臉孔發紅,就像得了什麼病一樣。

好吧,這個家已經被毀的差不多了,但終究還沒有被完全毀盡是不是?所以你還要撐著,等到死亡因為各種各樣的理由帶走這個家裏的所有人為止!

“她現在在哪兒?”塔威爾輕輕的問。

“她在小學裏,我們覺得讓她和同齡人在一起會比較好,比較有利於……她的恢複。”

“恢複?什麼意思。”

“因為受到了這麼大的刺激,再加上身體方麵的緣故,她的精神狀態變得很不穩定……變得很自閉……你明白嗎?”

塔威爾點點頭:“我明白了。”

“對不起。”

“……能帶我去看看她嗎?”

“可是你的身體才剛剛恢複過來,現在外麵天氣不好。”

“沒關係,我想見見她。”

克拉瑪穿上外套,給塔威爾開了門:“好吧,我帶你去。”

“謝謝。”塔威爾帶著淒苦的微笑對她說。

他們下了樓,克拉瑪開了門,塔威爾慢慢的在後麵走,第一次走進這個被世人遺忘的世界。他回頭觀察自家的屋子,它的外表看起來很舊了,就像一個從沒有經過少年時代的老人,自出生起便是這般斑斑駁駁的模樣,一些地方的水泥糊牆整塊整塊的掉落,露出裏麵灰色的磚塊,這條不寬的小道兩旁都是這種房子,栽的密密麻麻,不見陽光。道兩旁的排水道似乎一點用處也沒有起到,汙水流淌,滿地都是,臭烘烘的浸泡著整座城市。這裏不是特拉維夫,耶路撒冷或者卡爾奎爾,這裏是賈巴拉難民營——這一點是必須花很長時間去記住的。

他們穿過那兩個不顧天寒正玩的起勁的小姑娘(他們有兩雙完整漂亮的腿),轉了兩個彎,道路漸漸變得不再平坦,兩旁的房屋也開始更加低矮和破敗起來,到後來出現了簡陋的棚屋和木板房原本塔威爾以為沒有房子會比自家的房子更加醜陋的了。看來這裏是難民營裏的貧民區,世界的最底層。

此時已經是上午九十點鍾,男人們大多出門為一家老小奔波吃食去了,留下的老人和婦女待在家中,整條街道冷冷清清,隻有偶爾有水滴掉落的聲音以及兩人的腳步聲。塔威爾和卡拉瑪沉默的走著,都不知該說些什麼。

一陣唧唧喳喳的吵鬧聲拐過一個岔路口傳進他倆的耳朵,聲音裏充滿了少年特有的旺盛的精力和無憂無慮,就好像在隆冬世界敲開一坨坨的冰,聽起來那麼清脆。塔威爾不由加緊兩步,穿過岔路口——一幫八九十來歲的少年正旁若無人的嬉戲玩耍。塔威爾在他們中間仔細搜尋,四個月以的後他終於看到了自己可憐的侄女,瓦爾黛·塔威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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