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獎罰一樣,利用也是治政的一種手段。子貢想幹一番事業,孔子告誡他:“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論語·衛靈公》)你要想把事情做好,必須首先在你的工具上下工夫。工具是手段的形象說法,人區別於動物的一大特征就是通過工具來達到目的,所以要想成功,工具首先必須過硬,治政當然也不例外,離不開利用對象。對於治政者來說,可供利用的事物很多,本書概括出6種,即利益、境遇、心理、矛盾、道義和人。
(一)利益
要義
關於利益,韓非說過一句很有見地的話:“醫善吮人之傷,含人之血,非骨肉之親也,利所加也。故輿人成輿,則欲人之富貴;匠人成棺,則欲人之夭死也。非輿人仁而匠人賊也。人不貴,則輿不售;人不死,則棺不買。”(《韓非子·備內》)意思是,醫生時常吸吮病人的膿血,不是有什麼骨肉親情在裏麵,而是由於利益驅動。
所以造車人做出了車,就盼著別人富貴;匠人打製出棺材,恨不得別人早點死掉。不是造車人善良而匠人惡毒:因為人如果不富起來,車子就賣不出去;人要是不死掉,棺材不知道賣給誰。匠人的本心並不是憎恨人,而是其利益係於人的死亡。用俗話表達,就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總之,利益是個人生活以及社會生活的一個核心,是最經常最普遍的現象,所以利益也就自然成為治政的利用對象。
故事
唇亡齒寒
春秋時期,晉國君主晉獻公打算討伐虢(guó)國,但中間隔著虞國,必須借路才行。
大夫荀息建議:“您可以用垂棘的美玉和屈產的良馬賄賂虞國君主虞公,他肯定會答應借路的。”垂棘和屈產都是晉國的地名,那裏出產的玉和馬十分有名。
晉獻公有點舍不得,說:“垂棘之玉是先君的寶物,屈產之馬是我使用的駿馬,要是虞公收了我們的禮物卻不借路,那可怎麼辦?”
荀息說:“如果虞公不想把路借給我們,一定不敢接受我們的禮物;隻要接受禮物,一定借路。請國君放心,美玉送給他,就像是把寶物從宮內的倉庫裏拿出來放到宮外的倉庫中;良馬送給他,就像是把馬兒從宮內的馬廄裏牽出來拴在宮外的馬廄中,不會有什麼閃失的。”
晉獻公同意了,派荀息去辦理。虞公貪圖美玉和良馬,打算把路借給晉國。大夫宮之奇說:“不可。虞國與虢國互相依存,就像嘴唇跟牙齒一樣,嘴唇沒有了,門牙就會受寒。虞國與虢國相互救援是為了各自的生存,並不是給對方實施恩惠。今天晉國滅了虢國,明天虞國就會隨之滅亡。(唇亡而齒寒,虞、虢相救,非相德也。今日晉滅虢,明日虞必隨之亡。)”
虞公的心思都在美玉和良馬上麵,根本聽不進去,把路借給了晉國。荀息帶兵占領了虢國,三年後舉兵討伐虞國,沒費什麼勁兒就攻占了這個國家。
荀息牽著良馬捧著美玉回來見晉獻公。獻公眉開眼笑,撫摸著玉說:“還是老樣子,跟以前一模一樣。”又拍了拍了馬說:“也沒怎麼變,就是長了幾歲。”(《韓非子·十過/喻老》)
孔子的預言
魯國有人在其他諸侯國給人當奴仆,魯國法律規定,凡是有人用錢將他們贖回來的,可以從國庫裏領取費用。
孔子的學生子貢是個巨商,走的地方多,而且很富有,他從別國贖回了魯國人,卻再三辭讓,不肯從國庫中取錢。孔子聽說了這件事,叫著子貢的名字發表意見說:“賜的做法有過失,從今往後,魯國不會再有人去贖人了。”接受國庫的錢,對人的品行並無損害;不接受國庫的錢,反倒造成了沒有人去贖人的後果。
孔子的另一個學生子路,勇敢而仗義,跳到水裏救起一個落水的人,那個人送給他一頭牛報答救命之恩,子路收下了。孔子聽說了這件事,評論道:“魯國人一定會去解救落水的人。”
孔子的見解之所以如此透徹,是因為他的目光遠大。(《呂氏春秋·察微》)
一口大鍾
春秋時期,晉國旁邊有個國家叫仇繇(qiú yóu,在今山西盂縣)。執政大夫智伯瑤想攻打它,然而道路險阻,戰車無法通行。
他鑄造了一口鍾送給仇繇國君主。這口鍾非常大,要用兩輛車並在一起才裝得下。仇繇國必須鏟平高地、填平深溝,修築一條道路,大鍾才能抵達。
一個名叫赤章蔓枝的大臣勸國君不要接受這件禮物,道:“古詩說:‘隻有遵循常理才能安定國家。’我們憑什麼能夠從晉國獲得這麼貴重的東西?智伯瑤為人貪婪而不講信譽,一定是他想吞並我們,但礙於山川險阻無法進軍,所以鑄造了大鍾送給您,而您不得不鋪橋修路來迎接大鍾,這樣他的大軍就可以隨後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