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我們就站在這蓋世絕倫的景致之中,看到了那棟紅色的錐形屋頂褐色的石牆白色門窗的房子,房後高大的柏樹和棕櫚樹為它投下綠蔭,房前的大草原上陽光明媚。我們在這座老屋裏找尋一個偉大的女作家生活了17年的痕跡。起居室擺著放滿書籍的書架,書架旁放著一台打字機和一部電話,書桌上還放著兩封寫好地址沒有寄出的信件。書桌對麵的小矮桌上還擺著打開的書,而書旁的咖啡杯好像還冒著熱氣,卡倫並沒有走遠。
我們幸運地看到了卡倫——她的照片懸掛在牆上,18歲的卡倫活潑美麗,天真羞怯地望著我們;29歲的她臉上洋溢著婚後的幸福也隱藏著淡淡的哀怨;而那張照片上的77歲的她手裏夾著一根煙,皮膚無力地鬆垂著,深陷的眼睛透過升騰的煙霧凝視著遠方,也許在懷念遙遠的非洲。就在拍完這張照片的第三天,她去世在哥本哈根附近的倫斯特倫德,她終於在天堂裏和丹尼斯相聚了。
我在故居門前不遠處樹林邊那鏽跡斑斑的長椅上坐了許久,當年卡倫和丹尼斯經常依偎其上,觀看日落東非高原的燦爛和淒美。我為他們熾烈而又無奈的愛情感傷,更為卡倫曲折堅韌的人生感歎,如果沒有她勇闖非洲飽經磨難的生活,她能成為一個非凡的作家、能寫出流傳久遠的《走出非洲》這部經典嗎?煉獄般的生活從來就是作家的學校,古今中外概莫能外。
告別了卡倫的故居,我們的訪問日程結束,也應該走出非洲了。
沒想到我們也和卡倫一樣,心情沉重地離開非洲,不是因為愛情的遺失,盡管這裏的奇麗景色和非洲姑娘的豐腴多情,也讓這些多情的老記們浮想聯翩,但日程的緊迫和嚴格的自律使好事難成。我們的痛苦與愛情無關,出在返程的機票上。
那天,要乘坐肯尼亞航空公司的班機當晚9:40飛香港,我們早早就到了內羅畢機場,結果在辦理登機手續時出了問題。那位眼睛深情但麵孔嚴肅的黑小夥說:“你們的機票是從中國的南方航空公司預訂的,但南航和我們肯航沒有業務合作關係,你們的機票無效,如果要乘肯航的這趟航班,請重買機票!”人民日報的女記者李麗的英語發揮了作用,經過一番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唇槍舌戰,那黑小夥還是無動於衷。
我又急忙找來了老鄉郭青,他又找來了導遊小鄧,經過與肯航交涉,最後形成兩種意見:一是今天自費買票登機,回國後再和南航打官司;二是返回內羅畢,通過使館和南航交涉,三天後乘下次航班再飛香港。最後大家統一思想,還是今晚就走,回國再找南航算賬。大家好不容易湊了6000美元又買了十張到香港的機票,危困之際老記們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我想把那幾件值錢的黑木雕賣掉,可機場的賣店就有,比我們在路上買的還便宜!
一到香港我們就受到駐港辦事處親人般的接待,我們的心情也就陰轉晴了,可對肯尼亞的美好印象都丟在了內羅畢機場上了。我的心裏對肯尼亞的黑兄弟頗有微詞,中國對你們也不薄,這麼多中國人來貴國旅遊,給你們送錢,為什麼不和中國的航空公司建立關係?對真誠熱情的中國,非洲的兄弟們好像缺少更多熱情的回應。本來回來要寫點什麼,可總是沒心情。一直拖到三年後,去年在丹麥哥本哈根的世界氣象變化大會上,西方發達國家政治家令人驚詫的表現,讓我對減少碳排放改善地球變暖的前途信心不足。我想這樣下去,非洲的美景可能會慢慢消逝,出於一個作家的良知,有責任呼喚大家快去非洲看一看,也許會增強世人拯救地球的緊迫感。因此又重拾舊夢,寫了這篇《非洲的壯美和警示》。
但願這是危言聳聽,而不是警世恒言。
對了,如果您去肯尼亞和非洲的其他國家旅遊和訪問,請不要忘記帶三本書:海明威的《非洲的綠色群山》《乞力馬紮羅的雪》和卡倫的《走出非洲》。
2009年7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