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三刀府上各堂主係數到齊,紛紛問議什麼事,錢三刀請出素珍,讓她把事情經過陳述了遍,底下人個個搖頭歎氣,有恨白茂聰的堂主咬牙切齒的提議按照幫規清除害群之馬,也有的與白茂聰關係好的,默默的祈禱他不要來,正在這時,管家跑來報告道:“老爺,白茂聰到,帶著百號人把我們錢府圍了個水泄不通。”錢三刀一拍桌子道:“小赤佬,他是向我示威嗎?以為我會怕他?請!”
白茂聰帶著人趕到,錢府的鐵門打開,管家高喊一聲:“有請白老板。”白茂聰大義凜然的隻身入內,門咣當合上,白茂聰一身黑色香雲紗衣褲,腰間銅扣寬皮帶束身,插著兩把明晃晃上了膛的駁殼槍。
到了堂上,見這陣勢就真實了他的判斷,向錢三刀和各堂口的堂主抱拳行禮,笑嗬嗬問:“師傅,您這麼氣派是在唱哪處戲啊?”錢三刀並不怕他,在這堂四周埋伏著十幾號人,隻等他一聲令下衝出來,白茂聰立刻就會像上次鑽王奎發褲襠一樣軟下來,聽候處理,便冷冷的問:“徒弟,你帶那麼多人來想幹什麼?”白茂聰若無其事的說:“有嗎?他們是自發的吧。”錢三刀冷笑道:“好,你嘴硬。”說著提高嗓門嘹亮的喊了聲,“出來吧。”
素珍膽戰心驚的從屏風後麵顯身,怯怯的偷看了眼白茂聰,抖了抖,身體縮著,白茂聰故作震驚道:“媽,原來您在這兒啊,我以為您去買菜了呢,來這幹嘛,快回去,我們幫會有大事要商議。”素珍嚇得不敢吱聲,錢三刀陰沉著臉說:“別害怕,沒人可以威脅你,你把事情前後經過再陳述一遍,這裏的堂主替你作主。”毛利走到素珍麵前鼓勵她道:“我保護你,說吧。”
素珍把白茂聰的獸行一五一十又道了遍,白茂聰假裝吃驚反問道:“你這是誣陷我嗎?請問你有何證據?”素珍突然歇斯底裏的喊道:“你要證據?我被你糟蹋了就是證據。”白茂聰玩世不恭的笑道:“那好啊,你脫光了讓各位堂主看看,身上哪裏有我白茂聰的東西?”錢三刀怒不可遏站起身罵道:“無恥!她若沒有被你強奸,怎麼可能自己糟蹋自己名譽?如果你現在承認,我可以考慮從輕處理,若執迷不悟,依照幫規第三條不準奸 淫婦女,本堂主今天要清理門戶。”事情到這地步白茂聰不能退卻半步,轉身對兩邊的堂主道:“各位堂主都看到了,錢堂主串通我嶽母陷害我,你們得評評理,沒有證據能夠定罪嗎?”錢三刀氣得要命,怒到:“好,連師傅也不叫了,你有種,看你一會還能不能頂住,來人!”屏風後麵十來人手握駁殼槍衝出來,槍口對準白茂聰,速度太快白茂聰根本沒有機會拔槍,他不能屈服,屈服就等於死,一撩衣服亮出槍來吆喝道:“吆,你們想怎麼著?我門口有百號人,隻要這裏槍聲一響,他們就會破門而入,到時候怕堂上這兒二十幾號人不夠我弟兄下餃子的,要不要試試?”錢三刀冷笑道:“你死到臨頭還要威脅,我錢三刀會怕你這小癟三?”白茂聰聳聳肩膀從容不迫的說:“您師傅身經百戰,我相信您不怕,但是今兒個的事情與各堂口的堂主無關,他們不想當陪葬品,您先問問他們願意不願意。”有堂主出來發話道:“白老板說得對,貴堂的家務事與我們不相幹,本堂主先行告辭了。”說著供供手要走,另外幾個堂主附和也想離開,白茂聰說:“各位,沒有我白茂聰護送,你們自己是走不出去的,門口百來號人會把你們剁成肉醬。”有一位跟白茂聰有私交的堂主出來向錢三刀交涉道:“錢堂主,很遺憾貴堂出了這等事,但兄弟對此沒有興趣,你們雙方是否另選日子,讓白老板送我們出去好嗎?”
“對對對,錢堂主,你們自己解決嘛,何必搭上我們?”
“錢堂主,我剛才也看到了,這個女人對白老板的控訴也是一麵之辭,你不能夠偏聽偏信吧?我看還是好好調查調查再行事,倘若你無端枉殺一個幫內弟兄,杜老板那怕也不好交代。”
形勢瞬間朝向有利於白茂聰的方向,錢三刀在上海灘的青幫裏還算個小堂主,比他輩分高的有的是,不能為所欲為,知道今天殺不了白茂聰了,朝持槍的弟兄揮揮手讓他們放下槍,手微微哆嗦著端起桌上的茶盅,管家會意的大聲喊道:“送客!”
白茂聰一馬當先走在最前麵,後麵緊跟著各堂口的堂主紛紛與他搭訕——
“白老板,您這幾天很忙吧,好久沒見你來我小店進餐了,哪天兄弟我請客,上周我們店從澳洲進來一批龍蝦,我給您留幾隻。”“白老板,您要的貨就按市場最低價給您吧,您看什麼時候方便?”
錢三刀見了氣得一掃桌子,茶盅打碎在地,大吼道:“反了,這世道全反了。”
接連幾天錢三刀閉門謝客,生病了,這件事動靜很大,幾天後,上海灘青幫悟字輩陳師爺發帖子請來錢三刀和白茂聰勸解,兩人都買他的帳,保證不再爭鬥,陳師爺定下八字規矩——“大路朝天,各不相幹。”錢三刀在各大報紙上刊登公告,宣布與白茂聰脫離師徒關係,從此兩人行同陌路,雖然在生意上常常暗中較勁,卻始終克製著沒有兵戎相見。素珍留在錢府洗洗刷刷的,她沒有地方可去,落到這一地步,能夠有一口飯吃也安心了,她堅信白茂聰會死在她前麵。
這場鬧劇被一個人認真的關注著,他就是賀昆侖,一年多前,他殺白茂聰失手後逃往南京,身上有點錢找了家小旅館安頓下來,每天看報紙了解南京政府的動態尋找機會,那天上午他在老虎灶喝早茶,有兩個小混混見他是外鄉人上來找茬問他借錢,賀昆侖起先比較克製沒有理會,那兩人得寸進尺動起手來,被軍人出身的賀昆侖輕鬆的打跑了,鄰桌有個穿長衫的男子拍手稱好,賀昆侖抬眼望去,此人四十來歲,滿臉的胡腮,看似麵熟又仿佛根本不認識,非常警惕,供供手正要離開,那人喊道:“是賀師長吧?”賀昆侖一怔,在南京居然有叫出他昔日軍職的人,遲疑的望著對方,那人一口濃鬱的四川口音自報家門說:“我是魏四川魏團長啊,賀師長幾年不見就忘記了煞?”賀昆侖經他這麼一介紹猛然想了起來,當年張作霖部隊一個師管轄六個團,他任某師師長,魏團長是其中之一,不過那回他儀表堂堂,沒有留胡須,賀昆侖驚喜的問:“你,你真是魏團長?”兩人激動的擁抱又敬禮,然後重新坐下沏新茶敘舊。起先魏四川隻說自己是商人,當聽完賀昆侖的遭遇後才暴露出真正的身份,他是南京一個軍人小集團的成員,正在籌劃創建一個擁護領袖的特務組織,魏四川的任務是物色人才,他向來敬重賀昆侖,力邀他參加進來施展鴻圖,賀昆侖真愁沒著落,於是兩人一拍即合。白茂聰與人爭鬥時,他正隨魏四川來上海活動,在報刊上看見了這則消息,白茂聰勝出,他非常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