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家法伺候如雷霆,堂內堂外所有人都被震撼了,因為這是吃齋念佛的白夫人有史以來第一次要肉體懲罰別人,賀蘭嚇得魂飛魄散衝到白夫人麵前跪下求饒:“太太,哦不,大娘,您饒過我吧,我也不知哥哥咋不在警察署裏。”白夫人問:“一個多禮拜他人都不在,這是巧合嗎?大姨太,二姨太,你們還楞著幹嘛,是不是我的話不管用?”雅娟和蔓麗旋即一左一右走到賀蘭身邊,此刻的蔓麗心驚肉跳,仿佛現在跪在地上的不是三姨太而是她自己。
白老爺見夫人來真的了,連忙喝止住:“等等。”接著朝白夫人笑笑說,“夫人,您消消氣,茂山沒放回來我也著急,但實事求是講這怪不得三姨太啊,惟今之計我們先應該再想想其它辦法,您說呢?”
白夫人憤而起身獨自走了,白老爺命令道:“都散了吧,我一人在這靜靜。”香娥“呃”的一聲嚎啕大哭起來,白冬摟住母親勸道:“娘別哭,爹會回來的。”
香娥被架回屋裏,白老爺抽著大煙整理著紛亂的思路,總覺得其中可能是三姨太搞的鬼,因為總管沒有答應給她當,這回若用家法懲罰她,甚至像二姨太一樣懲罰過重致殘,被賀昆侖知道,非但會惹上官司,兒子恐怕也回不來了,與其這樣,不如先救兒子要緊,先滿足三姨太當幾天總管,調動她的積極性,等兒子順利放回來後再還撤了她。
晚上的點蠟儀式是雷打不動的,白夫人沒有出來吃飯,硬是把她給請出來,她也清楚這是白家祖上留下的規矩,就是天塌下來,隻要白家的一家之主還活著,晚上的點蠟儀式不可缺少,那是白家的魂。
白夫人在張媽的攙扶下出來堂上麵無表情的端坐,管家不在白府就讓年長的孫伯代替,程序照舊,白老爺接過白蠟燭徑直走到賀蘭麵前往她的手心倒過來一戳,火苗熄滅的同時賀蘭大叫一聲磕頭,此刻她激動得恨不得剛才的火燙在她的心上,這是她沒有想到的,傍晚時分差點被家法懲罰,願以為即便最後逃過了,今晚老爺定然不會再恩寵她。正當所有人驚訝不已時,白老爺說:“大家別走,我要宣布一個決定——”他頓了頓掃了眼堂下,賀蘭還跪在地上霎時渾身發抖,心也提在嗓子眼。
白老爺咳嗽了聲宣布道:“從明日起,三姨太接替大奶奶為白府的第四任總管。”
話音剛落,堂內堂外家人和下人個個目瞪口呆,尤其下人剛才還在後院議論三姨太這下徹底完了,說不定要被趕出白府,有個家丁色迷迷的說:“讓她流落街頭可不行啊,要不給我當媳婦。”孫伯打了他一下調侃道:“你小子想得美,在白府論資排輩還輪不到你,我老孫在白府賣命半輩子,老爺吃剩的東西該我先嚐嚐。”正說大話時雅娟在身後喊道:“孫伯,老爺讓你去。”孫伯朝下人揮揮手玩笑道:“你看,老爺這就送要東西了,嗬嗬。”
賀蘭是最意外的一個,當她抬起頭時已經淚流滿麵,白老爺笑道:“怎麼啦,起來扶我回屋吧。”
白夫人氣得火冒三丈,本來點三姨太的蠟她忍著,隻是暗自在罵都什麼時候了還想著玩女人,這回實在憋不住,大聲道:“老爺等等,我有話講。”白老爺未來得及把自己的主意告訴夫人,知道她要說什麼,輕描淡寫的道:“有話明兒講,我累了。”白夫人走過去對賀蘭說:“你先自個兒去老爺房裏候著。”
賀蘭應了聲灰溜溜逃逸,白老爺回椅子上坐下問:“夫人有何吩咐啊?”白夫人毫不留情的教訓道:“你是不是老年癡呆腦子缺根筋,茂山是被這女人的哥哥抓走的,還要十萬元贖身,錢倒罷了,可是說好的一個禮拜的時間都過去,茂山人呢?這明明是謊言,你非但不懲罰她,還提升她為白府總管,這是何道理?”香娥怯怯的過去說:“娘,總管是我提出讓給三媽的。”白夫人訓斥道:“沒你事,帶孩子回去睡覺。”
白老爺見堂上人都嚇跑,下人也一哄而散,爽朗的笑起來,白夫人更加窩火了,幾十年來她算得上百事不管了,自從發現丈夫與兒媳婦幹了那些醜事,平和的心再也安靜不下來,不得不出來維護白家的聲譽,保護兒子的尊嚴,處處地方扼製著丈夫胡來,在她的眼裏,白老爺現在越來越為老不尊,大姨太被他趕到上海去,二姨太也被他借著家法泄憤,讓人家身體落了個後遺症,整天隻捧著三姨太當寶貝,這回說什麼也不能讓她如願當上總管。白老爺見她真急了,招招手說:“夫人俯耳過來,且聽我道明原因..”
白夫人聽完轉怒為喜道:“這主意好,是該整整這猖狂的狐狸精。”
白老爺解釋道:“夫人乃信佛之人慈悲為懷,從不打誑語,所以事先沒有跟你商量,我出此下策也是為盡早救出咱們的兒子。”白夫人忿忿的說:“茂山明明是被陷害的,我們還要拿十元元去贖,賀昆侖夠黑,說不定是跟三姨太密謀的。”白老爺擺擺手說:“夫人,是否密謀我不知道,但我認為茂山這事沒我們想像的那麼簡單,故此願意拿錢贖他的原因。”白夫人問:“何以見得?”白老爺娓娓道來:“賀昆侖指控的是茂山和茂聰倆,即使我們可以擔保茂山是抗日積極分子,不會跟日本人做生意,可茂聰就不好說了,他在上海本來幹的就是賭場生意,還有十幾個保膘,明明是黑社會嘛,我是這判斷的,假如茂聰這孩子跟日本人在做棉花生意,說不定會隱瞞真相找茂山幫忙,這樣茂山就被他拉下了水,所以這事不應大張旗鼓的找人去走司法程序,如果十萬元能夠搞定就破財消災吧,讓三姨太當總管是我的權宜之計,兒子回來就讓她還出來,所以這幾天你對她客氣點。”
白夫人連稱有理,第二天早飯時,見了賀蘭態度來了個大轉變,主動跟她討近乎,賀蘭也算是識相,得到了夢寐以求的總管職位準備好好的表現一下自己,吃完飯就說要去北平警察總署。
警察總署長見她是一個人,在辦公室親自接待跟她閑聊起來不提賀昆侖的去向,賀蘭受老爺的器重不能再兩手空空的回去,對總署長展開了她的誘惑攻勢,兩人隔著一張辦公桌眉來眼去言語曖昧,總署長五十開外的男人如何抵禦得住,乖乖的把賀昆侖和白茂山去洛陽的事和盤托出了,並悄悄的告訴她說:“白茂山的案子在總署已經撤消。”賀蘭眼睛一亮,問:“這麼說白茂山是自由的,那為什麼還不釋放他?”總署長說:“他是隨賀昆侖和魏四川二人去洛陽尋找舉報人對質,人在他手上,北平警察總署無權幹涉複興社執行任務。”
賀蘭完全明白了,哥哥這是想借題發揮為的是那十萬元贖金,回到家裏正趕上吃午飯,心裏有底大肆吹噓了番,說在她的努力下大少爺過幾日肯定釋放,目前人在洛陽幫助警方抓捕真正的罪犯等等,還信誓旦旦說,這下要不回來甘願受家法。聽此喜訊吃飯的人都異常平靜,他們激動過,但很快都又失望了,白老爺應了聲說:“哦,但願如此吧,就是不知道他洛陽何時回來。”香娥問:“三媽,您沒問他們洛陽什麼時候回北平?”賀蘭坐下吃飯,道:“問了,總署長說那是我哥哥在具體辦理,找舉報人對質是為了還大少爺一個清白。”
管家灰土灰腦的外麵進來向白老爺白夫人稟報說:“老爺,夫人,歐陽老板那的事今兒結束了。”白老爺說:“哦,那辛苦你了,回屋睡覺吧。”香娥叫住他:“管家你來。”管家問:“大奶奶有何吩咐小的去做的?”香娥說:“向你宣布件事情,三姨太現在是白府的總管,你在醫院裏的差旅費找她去報銷,以後工作也聽她的指揮。”管家連忙朝賀蘭鞠躬,賀蘭靦腆的站起身道:“不要見外,大家都是替白老爺工作。”白老爺與白夫人麵麵相覷各自偷笑。
第二天清晨賀蘭正式開始進入角色,早早起來到後院檢查工作,白老爺還躺著,問她幹什麼去?賀蘭一本正經說:“我得去巡查一下。”白老爺竊笑不想打擊她的積極性邊表揚說:“很好,三姨太對工作很敬業,去吧,我也該起來鍛煉了。”賀蘭洗漱打扮完畢去後院。後院賀蘭平時是不大去的,衛生環境很差,有時一陣大掃除好幾日又髒亂不堪,她叫住孫伯道:“孫伯,一會院子裏掃完再把後院也清理下,人手不夠向我報告,我派人幫你。”廚房裏夥計在燒白府一家的早飯,賀蘭進去督促,叮囑要注意衛生,按時開飯等等。管家來了,他每天六點正起床到後院管理那幫子夥計和家丁,見了她驚呼:“哎呀,三姨太大駕光臨,哦,對對,現在您是賀總管,怎麼,有啥指示?”
早飯時,賀蘭向白老爺和白夫人表功道:“今天這早飯是在我指導下燒的,你們吃吃看?”香娥喝了小口燙粥連聲稱好,賀蘭得意的坐下也開始吃,說:“我吃完就去北平警察總署了解有沒有新情況。”雅娟斜視著看她做作的表演後說:“其實三姨太你不用天天去的,既然大少爺已經自由了,你在警察那留個白府電話即可,你哥回來會打電話通知你,甚至於大少爺直接就會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