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的時候白茂山見縫插針的聽汪明翰彙報工作,然後說:“我隻住一晚,明天上午去廠裏看看,完了直接去上海辦事,這兒的工作就有勞各位辛苦啦,我多則半個月,少則幾天才回來,耽誤不了收工的日子。”汪明翰胸有成竹的說:“您放心吧,廠裏有我,到目前為止一切順利,嗬嗬。”白茂山想起汪老板這稱呼來,嘲諷了句:“那就謝謝汪老板了。”這稱呼從白茂山口中出來聽了刺耳,汪明翰尷尬的說:“不不不,您是老板,白老板,我不過是經理,您手下的管理員。”白茂山心裏非常的不滿,寒磣他道:“你不是讓廠裏所有人叫你汪老板嗎?我覺得很好,我不在的時候工廠就是你的嘛。”汪明翰矢口否認道:“沒那事,都是下麵的人開玩笑,我從來沒有讓人叫我汪老板,不信你問問薛太太和姨媽。”素珍白了眼他陰陽怪氣問:“姨媽是誰呀?”汪明翰和顏悅色答道:“姨媽是您呀?詩琪是我太太,您是她姨媽不就是我的姨媽?”
孫媽門外急匆匆跑進屋喊道:“汪老板,我在洗老板娘的衣服,這是她口袋裏的紙,您看看有用嗎?”汪明翰嚴肅的批評道:“什麼老板娘,你別亂叫。”孫媽不識趣,頂撞道:“不是你讓我這麼喊的嘛,這下又說我的不是了。”汪明翰訓斥道:“別血口噴人。”一把奪過她手裏的紙輕描淡寫的說:“哦,是質量記錄。”白茂山接過看了眼扔桌上問:“雲璐,這是你記的?”雲璐點點頭,白茂山臉一沉說:“上麵的質量選項有合格和不合格兩種,你是最後包裝前抽檢,根據檢查結果往上麵打勾,全部合格倒也算了,你的勾打得看上去一氣嗬成,這樣工作態度不行啊。”汪明翰拿過來裝模作樣看了又看說:“哪有問題啊,您是說她沒有即時作記錄?不能不能,我上次去生產線看到雲璐邊抽檢邊在記錄來著。”白茂山一拍桌子訓斥道:“你不用替她說假話,我不會冤枉她,這種把戲我見多了,質量是工廠的生命,別以為軍棉衣粗糙些沒有問題,今天你可以鈕扣釘歪些,明天你就可以線漏縫幾針,到最後你可能連袖子也忘記縫上。”雲璐見被白茂山一眼看穿,低下頭輕輕說了聲:“對不起。”半晌,白茂山換了溫和的語氣說:“算了,今天你心情不好,我就不批評你了,希望你今後改正,再被我發現你偷工減料就不要做了。”
白茂山給了詩琪一個倉庫保管員的崗位,讓汪明翰先安排她去做事,逐漸的替換原來的保管員,這樣詩琪也有了自己的收入,算是白茂山對她救過白府全家的回報。晚上睡覺成了個大問題,白茂山還是堅持自己睡外屋,將裏屋讓於汪明翰和雲璐,給他們提供方便,這樣素珍和薛太太就退到客廳打地鋪了,這也很容易,本來就是夏天鋪上草席就能夠對付,現在增加了詩琪,法律上她是汪明翰的太太,如果白茂山不在很好辦,詩琪會很自覺的自己找地方獨睡,到了晚上各就各位時,白茂山無意中發現詩琪在客廳裏跟她姨媽盤腿而坐在敘舊,看樣子是睡在這裏,往裏屋喊了聲:“雲璐!”雲璐汗漬漬的搖著扇子出來問:“大少爺有何吩咐?”白茂山笑笑說:“你不叫我白老板啦?”雲璐也笑了,說:“那就叫你白老板,不過有時候我總忘不了當年似的脫口就叫了出來。”白茂山說:“隨意吧,無論你怎麼叫我都應,對了,詩琪今天才來,她死而複生很不容易,應該有很多話要跟丈夫說,你天天跟汪明翰在一起,你看?”雲璐有些為難,其實剛才她問過汪明翰是不是今晚讓詩琪睡裏屋,汪明翰直搖頭,說詩琪現在太可怕了,肚子上像是趴了根蜈蚣,跟她睡覺要少活好幾年。白茂山見她麵有難色笑笑說:“對不起,也許我不該幹涉你們的私事,隻是覺得她挺可憐的。”雲璐沒說話指指裏屋,汪明翰自己走了出來說:“雲璐,你大少爺說得對,今晚你就委屈一下到客廳裏跟姨媽她們擠擠。”白茂山聽這味道不對勁,便說:“不好意思,倒是我多管閑事了,我隻隨便說說而已,聽不聽你們作主。”汪明翰不敢得罪他,說話間走到客廳喊道;“詩琪,你跟我睡嘛,我們好久沒見了呢,看到你還活著,我真高興死了。”
詩琪去裏屋了,跟雲璐擦肩而過時不禁勾勒起在蘇州店鋪的樓上,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用惡狠狠的話去刺痛過她,雲璐是個不記仇的人,喊了聲她:“詩琪姐。”詩琪背對著她楞了楞,忽的轉身撲過去與她擁抱在一起,詩琪淚流滿麵道:“璐兒妹妹,姐對不起你。”雲璐糊塗的問:“姐因何這麼說?”汪明翰在裏屋跑出來不耐煩的問:“還睡不睡了,我都累了。”汪明翰這是在完成任務給白茂山看的,在裏屋大聲說了些不著邊際的關心話,然後說:“明天還要上班,我們歇了吧。”丈夫的冷落詩琪是有心理準備的,也早就習以為常,但是這次自己是死裏逃生回來找他,丈夫不應該如此的不屑一顧,她湊上去,汪明翰背過了身,詩琪不死心又貼著他的後背,汪明翰猛然想起她肚子上可怕的蜈蚣,“哎呀”一聲坐起來,神情格外的緊張,白茂山快睡著了被他的喊叫驚醒,問道:“汪經理怎麼了,是不是有老鼠?”汪明翰急急的跑出來想到客廳裏喝水,借著窗外的月光沒有去開燈,一腳踩著薛太太的肚子差點跌跤,雲璐問:“明翰你幹嘛心急火燎的衝出來,不睡嗎?”汪明翰緊皺眉頭答道:“這惡心覺真沒法睡了。雲璐問:“什麼惡心,床上有毛毛蟲啊?”汪明翰不想說,擺擺手衝出客廳去院子裏通空氣,薛太太捂著肚子嚷嚷道:“喂,你踩著我肚子連聲道歉也沒有?”詩琪默默的走了出來,雲璐問:“他怎麼跟神經病似的?”詩琪說:“妹啊,你還是睡裏屋吧,不然明翰他不會回來睡覺,他明天要上班的。”雲璐更不解了,追問道:“你們不是睡得好好的嗎?”詩琪說:“也許我根本就不應該到這裏來打擾你們倆。”素珍揉著惺忪的眼睛忿忿不平的說:“這算什麼話?你是汪明翰的太太,你為大。”
白茂山走出來說:“不早了,都睡吧,汪經理人呢?見鬼似的跑出來。”
雲璐去找汪明翰回來,他在院子裏脫了上衣在吹風,見了雲璐說:“真沒想到詩琪這麼慘,那天不是你吵著要吃餛飩,我怕也被白茂聰給殺了,詩琪算命大,她是無辜的,老天不讓她死可能是為了減輕我的罪孽。”雲璐說:“你有什麼罪孽?那是白茂聰傷害的她,還是我們的兩個兒子。”汪明翰猛的抱住她說:“怎麼不是我的罪孽?要不是我把你從白茂聰身邊奪走,也不會發生這一係列慘劇,所以我是有罪的。”雲璐安慰說:“事已至此你也不要過於自責,我們相愛不是你的錯而是緣分,老天讓我們好事多磨,好在都過去了,我們在這兒白茂聰找不到,這些天我有一個想法,準備再為你生個孩子,現在開始不避孕了好嗎?”汪明翰是個敏感的人,就在今天下午她還說夏天悶熱沒有精神,現在突然又要生孩子,很快就聯想到她剛被流氓奸汙的事來,原來是生怕自己會因此懷孕,他大腦快速思考著要不要答應,國家明令禁止民間墮胎,一旦雲璐真的懷上,他隻有兩個選擇,一是接受別人的孽種,二是難得糊塗——他選擇了後者,不由自主的說:“既然你要生,那就聽你的。”
詩琪在門口喊道:“明翰,你還不歇啊,明天要上班的,快跟雲璐一起回屋吧,我睡客廳裏。”
雲璐不好意思的說:“不,還是你吧,詩琪姐,明天我和他好了,以後我們一人一晚,嘿嘿嘿。”
汪明翰走到詩琪麵前誠懇的為剛才的失態道歉:“太太,對不起!”詩琪好多年沒有聽他這麼叫了,感動得流下眼淚挽著他胳膊要回屋,汪明翰輕輕的躲開她說:“你明天吧,太太。”雲璐大方的說:“我明天,你不已經跟她睡了嗎?”汪明翰湊到她耳邊小聲說:“我們生孩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