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茂聰並不忍心殺雲璐,而是想通過汪明翰暴露出來的無情,讓雲璐徹底對他失望,繼而心甘情願的回上海,他說:“璐兒,你聽見了嗎?汪明翰不要你了,殺他吧,殺了他,我們就走,回上海過好日子。”雲璐不為所動依舊大義凜然的樣子,白茂聰嚇唬她說:“你和他總要死一個人。”說著又望望汪明翰神情凝重的說,“你們倆自己選吧,我不是開玩笑,給你們十秒鍾。”話音剛落,汪明翰跪著撲向地上的刀抓在手中,兩眼充滿了殺機。白茂聰斷定他沒有膽量真的殺人,退到一旁看得津津有味,得意的說:“怎麼樣璐兒,你看清楚這個人了吧?”雲璐失望的呼喚道:“明翰——”汪明翰握刀的手劇烈的顫抖,突然抱住雲璐道:“雲璐,對不起!”白茂聰剛要阻止,隻聽得雲璐沉悶的一聲慘叫,血從口中噴了汪明翰一臉,白茂聰飛腳踢開他跪地接住倒下的雲璐,嚎道:“璐兒,我有罪——”
雲璐在白茂聰的懷裏露出幸福的笑容,須臾,平靜的說:“茂聰,說有罪的人應該是我,我背叛了你理應有此下場,現在我終於解脫了,隻是我有一個請求,你已經殺了汪明翰的兩個兒子,這次就放過他吧。”
白茂聰將她緊緊的攬住痛哭流涕,汪明翰起先楞著,瞅見地上白茂聰隨意放下的槍心撲撲的狂跳,對他來說這是生死存亡的機會,與其求饒不如先下手為強,劫持白茂聰逃出去,此時裏屋依然嬉笑頻頻散發出糜爛的氣息,隻要白茂聰控製在手裏,兩個同夥也不敢輕舉妄動——他拿定了主意,乘著白茂聰不注意忽的竄過去把搶抓在手中,白茂聰還未及反應就被槍頂住後腦,大聲嗬斥道:“你要幹什麼?”汪明翰得意的獰笑道:“嘿嘿嘿,白茂聰,沒想到還是我笑到最後了吧?”白茂聰慢慢抬起頭說:“汪先生,隻要你放下槍,我們的事一筆勾銷。”汪明翰說:“你想得美,我放下槍還有活路嗎?走,跟我出去,到了安全地方自然會放了你,如果你不老實就當場擊斃。”
裏屋的兩個兄弟聞訊衝出來驚慌的舉槍與他對峙,白茂聰冷靜的說:“你看見了,打死我,你也沒有命了。”汪明翰用槍頂著白茂聰往後退,兩把槍死死的逼近,汪明翰退到門口,門關著擋住了他,騰不出手來開門,喊道:“把槍放下,不然我與你們的老板同歸於盡。”白茂聰見他在發抖心中有素,勸道:“汪先生,我看你也不是玩槍的料,放下吧,看在雲璐的份上,我讓你走,放你一條生路。”汪明翰哆嗦著說:“你、你說謊,我不信。”白茂聰說:“殺了我,你肯定死,把我劫到外麵,現在是半夜沒有人來幫你,放下槍或許有活路,信還是不信,難道你不願試一試嗎?”此話一出,白茂聰明顯感覺頂著他後腦的槍力量軟了些,繼續哄騙道,“坦率說,我殺了你兩個兒子本來仇也已經報了,沒有必要再殺你,我的仇人是賀昆侖,他殺了我妻子,目前人在上海,你跟我回去騙他出來,我們合作好不好?”
雲璐蘇醒過來奄奄一息的說:“明翰,放開他,把我送到醫院裏去,我不想死。”汪明翰的精神支持不住了,歇斯底裏的喊道:“閉嘴,你是他的女人,去死!”朝她開了一槍,就在這工夫,白茂聰敏捷的轉身抓住他握槍的手,他的兩個兄弟衝上來將他按在地上。
雲璐中彈死去,白茂聰哭完後抱起她往外走,異常平靜的說:“我去院子裏埋了她。”按住汪明翰的手下人問:“老板,那他怎麼處理?”汪明翰自知難逃一死,拚命的喊叫道:“白先生,帶我回上海,我幫你把賀昆侖騙出來。”白茂聰想了想笑笑說:“好,放他起來吧,幫我去院子裏挖坑。”手下問:“屋裏的那個也埋了嗎?”白茂聰這才突然想起了薛太太,問:“死了?”手下答:“按照您的指示做掉了。”白茂聰說:“也去埋了吧,還有柴房裏的那個老婆子,她們都是無辜的。”
薛宅院子的一側是片種植花卉的泥土,架了個絲瓜棚,夏天茂密葉子圍了個圈子,旁邊有幾隻大水缸,天氣好的時候木蓋子蓋著,下雨的時候打開接天上的無根水,用來燒洗澡水或者衝刷院子。白茂聰想好了最野蠻的方式發泄心中對汪明翰的奪妻之恨,現如今又加了一條殺妻之憤,雲璐死了,此刻他並沒有太過悲傷,對雲璐的這份矛盾重重的牽掛煎熬了他八年多,冷靜下來甚至覺得這或許是最好的解脫。他令人從柴房裏抬出孫媽屍體,並找來鐵鍬交給汪明翰說:“快挖,挖完和我們一起回上海。”汪明翰將信將疑的問:“白先生,您真的不殺我,可要說話算數啊?”
詩琪和素珍仍然在門外的梧桐樹後麵躲著,聽到一聲清脆的槍響,詩琪癱軟在石板上抽泣道:“明翰死了!”素珍說:“那我們快去報警吧,夜裏有巡邏的警察。”詩琪說:“不,他們走後我要進去看看,說不定沒死可以救他,再等等。”素珍奇怪的問:“裏麵就一男三女四個人,汪明翰又是個膽小鬼,對方他們白茂聰這三個帶槍的歹徒需要這麼長時間?”詩琪說:“我們不要猜了,先藏好自己,白茂聰這個人心狠手辣,沒準已經知道我和你在外麵,準備斬草除根呢。”素珍點點頭應道:“我比你更了解他,當年他殺了我丈夫,又騙光了我的全部財產,然後拿我當奴隸使喚,想打就打,想罵就罵,那天居然還對我非禮,我忍無可忍的要殺他,可我怎麼是他的對手?隻能去投奔他的師傅錢三刀,這錢三刀被他殺後,還好我跑得快躲到了你們蘇州的鋪子裏,這回被他撞見怕也活不了,這人已經徹底瘋了。”
汪明翰滿頭大汗的挖了個大坑,白茂聰估摸了下說:“好吧,就這樣,把三人推進去。”汪明翰一腳一個,輪到雲璐小心翼翼的抱起來輕輕放入坑內,然後拿鐵鍬鏟土埋好,本來他隱隱的還在擔心會是自掘墳墓,現在坑埋平整一身的輕鬆,用舊土鋪在上麵偽裝了下說:“這樣別人就發現不了。”白茂聰笑笑誇獎道:“你做事很細致,我喜歡。”汪明翰忘乎所以的答道;“是啊,您用我不會錯的,我們到上海去把賀昆侖給騙出來,憑我那三寸不爛之舌,他斷然不會懷疑,嘿嘿。”白茂聰看夠了他的表演,處理完三具屍體後現在輪到他了,拍拍其肩膀說:“本來呢,我打算讓你陪雲璐,後來我突然改變了主意,不能讓你玷汙了雲璐的純潔,這每個人呢都有自己的死法,你說是不是?”汪明翰沒明白他在說什麼,楞楞的聆聽著,冷不丁被人用一隻大麻袋至上而下套住大半個身體,兩人抬起來頭朝下塞進旁邊的大水缸裏,水缸裏有大半缸子水,漂浮著青苔,汪明翰兩腳亂蹬了一陣不動了,白茂聰蓋上缸蓋一揮手道:“撤!”
此時已經是淩晨兩、三點鍾,天色蒙蒙亮,依稀可以聽到遠處的村落公雞在打鳴,白茂聰他們出來四處張望了番沿著胡同的石階遠去、消失。詩琪正要回宅子裏,素珍拉住她說:“侄女等等,白茂聰沒見著我們不會輕易離開的,他們要是回來怎麼辦?”詩琪激動的說:“要是這回明翰還有救呢?不,我馬上要進去,姨媽,你在外麵替我看著,若見他們回來就喊叫。”詩琪飛奔推門進去,素珍望了望白茂聰走的方向,一往無前沒有人煙,她呆在門口邊往裏看邊望風。詩琪先是衝進客廳和裏屋,連床底下也找了個遍居然空無一人,到了柴房,燈亮著,水桶的水潑了滿地,走近一看大半桶血淋淋的水觸目驚心,尖叫著跑到門外對素珍說:“姨媽,真的死人了,柴房裏有一桶滿滿的血水,但是他們都不在。”素珍心髒緊張得快要跳出來,驚慌半天說:“那我們去報警吧。”詩琪說:“這宅子藏不住四具屍體,我看還是等等再報警,說不定明翰他們跑了。”素珍問:“那剛才槍聲怎麼回事?”詩琪想了想說:“肯定是打死人了,柴房的水桶裏全是血,那麼其他人呢?”
白茂聰在半路突然想起忽略了兩個人,既然汪明翰和雲璐住著,素珍應該和他們在一起,甚至詩琪後來通過白茂山也應該送到了這裏,後悔忘記問汪明翰了,他抬眼往遠處的群山望去,一輪紅日冉冉升起,他對身邊的人說:“天亮了,我們趕頭班車回去,今天上午清水大佐有重要會議,看來上海要亂了。”手下問:“北平被日本人攻克,難道上海也要行動了?白老板,我們兄弟都聽你的。”白茂聰說:“你們回去告訴別動隊的兄弟們,情況還不明朗前先別衝動,有些話我不方便說,明白嗎?”手下說:“別動隊裏不是還有個副隊長雨音嗎?”白茂聰說:“就因為有她,所以我不方便說,很多事情你們要見風使舵的幹,中日開戰勝負難料,雖說我們在為日本人做事,但地盤卻不在日本人控製範圍內,一旦戰火燃起,我們處在兩難之地,總之你們聽我的指揮。”
晚上,天下起了瓢潑大雨,詩琪仍然沒有等到汪明翰和雲璐他們四人,起初還指望他們幾個可能會翻牆逃走,他們去院子圍牆轉了圈,光禿禿三米多高的磚牆沒有梯子根本爬不上去,所以愈加的覺得奇怪。素珍生灶火做飯,嘴裏還是一個勁的說要去報警,詩琪說:“現在晚上了,我們早晨為了等他們沒有及時報案,這回耽誤了時辰恐怕反倒不合適了,再則說了,報案有用嗎?當初白茂聰在蘇州連殺雲璐的兩個兒子,還差點桶死我,警察都知道是他幹的,可是抓他了嗎?白茂聰在上海有權有勢,我看就別指望警察了,鬧不好讓白茂聰知道是我們報的案又殺回來。”素珍點頭說;“這話在理,我們不是白茂聰非殺之人,若我們安靜些,他不會特意趕回來滅口,這回他們估計已經死了藏在什麼地方,我們去房間櫃櫥裏再仔細搜搜,還有花園。”柴房裏那桶血水倒了後沒來得及清洗,詩琪想想就惡心說:“那就先去院子裏察看,順便我們把這髒木桶推出去讓雨衝衝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