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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打來電話,告訴我兒子的學習情況,那說話的口氣非常的不可愛。在電話裏,她把我當成了她的學生,不停地教訓。那一刻我不像是學生家長,倒像個孫子,認真地聆聽著長輩的教誨。
最後,那位非可愛的老師用了一個比喻來形容兒子的成績——像失事的飛機。
我掛了手機,在車內坐了好久。那一刻真的感悟到,家不是由哪一個人來支撐的,甚至是缺一不可。別人會說家是愛的小巢,可現在沒了林敏,我卻看著是一座空廟,我就是空廟裏不會念經的和尚。
按照老師的要求,在放學前到校與非可愛的她交流一番。
我一打聽,那個學生告訴我,初中部老師的辦公室在二樓。我匆匆而去,身後又傳來聲音——從左數,第三個門就是。
我一進門,便對著那位非可愛的她點頭哈腰,感到自己是多麼的卑微。
她抬起頭,手裏還在擺弄著那本備課筆記。她射過來的目光告訴我,你是劉少非的爸爸?不,還不隻是這樣的內容,更多的是責問——你是怎麼做父親的。
她對麵有把空椅子,但我沒敢坐下,我像是要接受審判前的犯人。非可愛的她伸出手,做了個手勢,示意我坐下來。
“想不到他的成績下滑得這麼厲害。”非可愛這樣說,表示兒子現在的成績出乎她意料之外。
我“嗯嗯”著,禮貌地搭著她的話茬。其實我能想象得到兒子的成績,因為我能糊塗中感知“失事飛機”的慘狀和失控的速度。
“劉少非上課時思想很不集中,好像心裏有包袱,是不是你們家出啥事了。”
我在腦子裏回憶,一遍遍地檢查,檢查我的謊言是否存在破綻,讓兒子在破綻中看出毫厘。在那片刻之間,我不再檢查破綻,而是從回憶中想到兒子的年齡。十四歲,十四歲應該知道父母離婚意味著什麼。
現在的我可以把謊言當飯吃,讓所有人和我一起生活在謊言之中。
“沒有呀!這孩子可能太貪玩了,我和他媽沒顧得上他。”
非可愛把要說的話說了一通。保證孩子的睡眠,監督他不要上網等等。
“沒什麼事了。”非可愛說“擔擱你了,感謝你從百忙中抽出時間。”非可愛前一句是關照我可以走人了,而後一句卻讓我受寵若驚,前後判若兩人。
我恭敬非可愛有點過了頭,站起來時,手在褲兜裏鬆開,隨時準備非可愛伸出手來“再見”一下。可非可愛隻是站起來,然後來一句“就這樣吧”。
我又一次點頭哈腰,用力地從臉上擠出笑容。離下課時間還有五分鍾,我需要等待,等小兔崽子放學和我一起回家。那一刻,我從心裏決定,我要好好地教訓他一頓不可。可當我看到兒子的時候,他的目光讓我把之前想好的一股腦兒的話忘得一幹二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