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聖宮曆險(2 / 3)

“這些小事,不足掛齒。”天巽也好似已將苦痛的折磨忘到九霄雲外,“早晚還會有的。”

“殿下大度,常人難比。”

“哪裏,這幾天有勞尊者了。”

戊寧瞧著洛自省,點頭道:“殿下不必客氣,這邊請。”

天巽駕輕就熟地越過山門,走上後頭的階梯。

洛自省雖覺得方才他的話有些微妙,戊寧回得也奇怪,卻依然如往常般無視了,自顧自地隨上去。戊寧立在原處,定定地看著他們登上台階,微微彎起嘴唇便消失了。

上百級台階,天巽走得穩穩當當,洛自省卻瞪著他的背影,難掩訝異。都到了聖宮,見了戊寧尊者,這狐狸竟然還裝模作樣的。以他的身體情況,什麼時候搖搖晃晃滾下去都不奇怪。罷了,那些暗衛侍衛也都留在外頭了,他就勉為其難,稍加注意罷。

當然,三皇子殿下沒有勞他出手,好端端地站在了玉階頂。

洛自省自他身側掠過去,環視四周,不由自主地住了步。

他們所在之處,是一望無際的廣場。北麵,是巍峨的黑色神殿,殿後隱隱鬥角相交,樓台亭閣無數;東麵,是一座巨大的院落,院中央隱隱冒出青煙,直上雲霄;西麵似乎是園圃,高牆後頭,一兩枝不知名的花探出來,靜謐而美麗。

天巽腳步未停,朝著北麵行去。

洛自省自忖此時也不方便四處“遊覽”,便繼續跟著他。

天巽住的宮殿就在神殿左後側,精致華麗,一草一木都風姿綽約,一磚一瓦都匠心獨具。擺設用度比起三皇子府來,有過之而無不及。

洛自省照舊占據了長榻,半倚半靠著玉枕,啜飲著香氣四溢的茶。

天巽和衣躺在床上,氣息愈來愈沉重。

洛自省用了一些點心,也覺得困了。他本想著在入睡之前瞧瞧狐狸殿下的狀況,但實在累了,念頭一轉就睡著了。

天巽聽著他的呼吸聲,隨著疼痛起伏不定的心緒似乎也平靜了一些。他的氣力幾乎已被痛苦耗盡,精神也極度衰弱,但卻依然無法休息,隻能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既然帶這人進來了,不如就想想怎麼與他的內殿“琴瑟合鳴”罷。

午膳、晚膳送來時,洛自省都沒有醒,仿佛已經睡得昏迷過去了。

天巽勉強用了些東西,也沒有讓人打擾他。

習武之人不可能全然放鬆,或許他正在睡中修習內力。畢竟,隻二十來歲便有深不可測的內力,不可能循著常法修習。

直到夜幕降臨,榻上才傳來衣物悉悉索索的摩擦聲。

天巽合上眼,下一刻,床帳便被人挑了起來。

洛自省隻瞧了一眼,便又回到榻邊,用了些飯食。猶記得池陽聖宮內的飯菜小吃都是清清淡淡的,這裏的膳食怎麼如此奢華美味?直教人恨不得將舌頭也吞進去。

頗為享受地將盆盆碟碟一掃耳光,他又摸了個粉嫩晶瑩的桃,一口一口咬起來。

床帳內的呼吸依然沉重,時斷時續,十分不穩。

洛自省細細聽著,半晌覺得一時之間他可能無大礙,心思也便移開了。現下不知是什麼時辰,他還得探探這聖宮的禁地。若拖得太久,等閔衍回來,就不可能有機會了。隻是那戊寧尊者也不是他能應付的主,匆忙行動隻會失敗。

天色漸漸亮了,沒有想出什麼好法子的洛自省直起身。反正也沒有一次便成功的打算,先探探路再說罷。

他正想著從窗戶翻出去,床帳之內的人動了動。

“……怎麼?要喚戊寧尊者過來瞧瞧麼?”

天巽不答,反道:“你想出去走走也可,但別被人抓了現行。”

“我隻是好奇,想四處走走罷了。”真的隻是好奇而已,又不是要偷要拿,何以用“抓現行”來形容?

天巽輕輕一笑,不再言語。

洛自省頓住腳步,望著床的方向。為何他會覺得,自己那點小算盤,這狐狸早便知道了。而且,正因為他一清二楚,才將他拉過來?

這狐狸也是唯恐天下不亂,就想看他在聖宮折騰麼?還是想以聖宮之力來教訓他?不會罷,好歹他也是他的內殿,若出了什麼事,他怎麼也擺脫不了幹係。

稍慢,莫非,方才他就已經向戊寧尊者挑明了?

哼,這樣就能讓他知難而退麼?太小瞧他洛五了。洛自省搖著扇子,大搖大擺地走出門去。不管此行是試探還是捉弄,他都不放在眼裏。大不了,就將他也拖下水好了。想到此,洛五公子彎彎唇。

聽著門開合的聲響,天巽慢慢調整自己的氣息。

他已經習慣了這種孤寂……應該習慣了。可是,為何會突然生出想跟著這個人去看看他眼中的世界的念頭?這人的活力已經感染他了麼?

正惘然間,一陣風吹過,床邊似又多了一個人。

“殿下。”

天巽頓時收了心思,微張雙目,笑道:“您回來了?”時機真巧,對某些人而言,有些不妙呢。

洛自省在神殿前晃了晃,便見方才那緊著難產妻子的中年男子懷抱著什麼,往天巽住的院子走去。

他合了扇子,悄悄來到這人身後,忽然道:“閣下來此處作甚?”

那男子嚇了一跳,連忙行禮:“拙荊已安然產下孩子,我來送些喜蛋給公子。”

洛自省接過溫熱的小包袱,隨手放入懷中,笑道:“噢,恭喜恭喜。”

男子難掩興奮,點頭道:“是龍鳳胎呢。”

“閣下真是有福人啊。”

“多謝公子吉言,既然喜蛋已經送到,我就告辭了。”

“慢走。”

洛自省看他離開,往東麵去了,眼珠一轉,立刻縱身朝西飛去。

既然東麵是藥房客房,西麵自然應該是藥草圃,或者還有一些不為人所知的秘所。

他身形輕巧,如風箏一般飄入西邊院牆內。腳尖才落在地上,他便覺得有些不對勁,再度飛起來,手抓住一旁的樹枝,悠悠蕩蕩,借勢掠過底下的花花草草。

這園圃出奇地大,好一會,他才瞧見一座漂亮的院落。

想了想,他降在院牆上,仔細觀察。

院裏依然是花紅柳綠,靜謐無比。回過首,那大片的園圃卻不見了,就連那座高達十餘丈的神殿,也不見蹤影。

洛自省手掌按在牆上,笑看著外頭因他的靈力而時隱時現的園圃,手指輕輕劃了幾筆。

既然他已經觸發了這陣勢,可見這裏確實是禁地。嘖嘖,設了重重陣勢,真不知守著的會是什麼好物事。

靠著記憶中黎唯指點過的要訣,洛自省很快解開陣勢,躍入院內。

原本姹紫嫣紅、清麗雅致的院子,虛像盡散之後,卻是猶如冰砌霜結一般,雪白晶瑩且寒意重重。

連躲避的地方也沒有,要是被人發現了,可真是百口莫辯了罷。雖然如此想,洛自省依然沒有放棄的打算,小心地落在院中央。

禁地的陣勢決不可能如此容易打開,所以邁步都得慎重行事。

洛自省仔細端詳,正想起步,忽覺殺氣襲來。

他猛然回首,急退數丈,飛回牆頭。

殺氣愈來愈重,洛自省定睛一瞧,卻見院正中央,一位約莫四五歲的銀發童子從地底冒了出來。他倒豎著眉,眉間煞氣四溢,然,圓圓的臉配上瞪得圓圓的眸子,卻沒有任何威嚴可言。

洛自省不禁嗬嗬笑出聲來:“銀發童子?我怎麼沒聽說聖人出世了?你這小家夥是妖是怪?”

“擅闖禁地的罪人!還敢口出狂言?!”童子咬牙切齒,怒道。

看來是切中他的要害了,洛自省笑得更加肆無忌憚:“小小年紀,火氣那麼大作甚?這裏又沒寫字掛匾,我怎知道是不是禁地?”

銀發童子微怔,仔細打量了他一番,神色忽然一變:“嗬,不愧是五公子,狡辯的功夫甚是了得。”

洛自省收了笑臉,打量著刹那間便一派自在的銀發童子,道:“你是誰?怎麼認得我?”

“洛家七兄妹,何人不知何人不曉?”銀發童子抬眉哼道,“不過,你們不僅長得不像,性子也不像。”

“聽你口氣,似乎認識我某位兄長。”

“的確認識。不過,有你這樣脾性的弟弟,孰幸孰不幸?”銀發童子輕輕一笑。

洛自省目光驟沉。銀發人與尋常人體質不同,成長很慢,這童子的年紀至少也有四五十了罷。既有年紀在,認識幾位哥哥也不難。“嘻,我們洛家的事,何勞外人擔憂?小娃兒,不與你閑話了,告辭。”

“想跑麼?五公子,走之前,煩勞你解釋解釋,為何要闖禁地?”銀發童子仰著臉,笑得純真無害。

望著他的笑容,洛自省猛然想到天巽,皺眉回道:“不是說了麼?我也不知這是禁地。隻是學了點陣法皮毛,想試試自己的修行如何而已。”

“噢?真的麼?五公子……到我師父跟前再說一遍罷。”

轉瞬之間,童子的笑臉已經近在眼前。

洛自省微驚,反射性地向後仰身避過,禦風退了數丈,停在樹梢上。“師父?該不會……”他怎麼偏偏趕了這麼個好時候?

“就是那個‘該不會……’呢。我奉師父之命來守禁地,總得盡職盡責不是?若讓你走了,如何交差?”

“若讓你捉住了,我又該如何交差?!”

銀發童子甜甜一笑,雙眸微張,厲色盡顯:“那便是閣下的事了。”

話音未落,他雙袖一翻,兩道紅光閃過,擦著洛自省的臉頰飛過去。

洛自省隻覺雙頰邊一熱,便聽後頭轟然巨響。他順勢回首看去,不遠處兩棵千年老樹被連根炸飛,碎片四散。

這童子很不好對付,有些麻煩了。“修行者對尋常民眾下手,不太好罷。”

“這裏有尋常民眾麼?我眼裏,隻有一個擅闖禁地的可疑者而已。”童子依舊笑得純真無暇,袖子輕輕一甩,“方才不過是警告,這一回——”

洛自省暗中提氣,立刻朝園圃外撲去。身後風聲驟起,他急停下,趁勢朝旁邊一讓。疾風如刃,擊在園牆上,高兩丈厚一尺有餘的牆壁立刻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