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十七)真實(2 / 3)

比如,我從來不進廚房,從不做飯。如果蘇禾不在,我可以選擇不吃,或者對付點兒什麼。我討厭油膩的感覺,碰都不願意碰一下肮髒的碗筷。

比如,我要花很長的時間,明確的說是三分之一的時間拉琴。這一時段,我不會說話,不會笑,隻會看譜子。他總會坐在一旁聽,膩了就去找點兒事兒幹。他從不打擾我。

比如,我脾氣不好,動不動就會發火,而導致我發火的原因多數跟蘇禾沒關係,可他卻是我最後發泄的對象。我不可能對著桌子喊或者對著窗戶喊,對吧?現在看來,我比許唯糟糕多了,至少他不犯病的時候絕不會無端端的發火。

比如……他可以為我放棄部分理想,或者……是全部。

這,也是我們最終走向窮途末路的原因。

現在,坐在酒店窗口的桌邊,我可以很平靜的去回憶那段日子,所有痛苦都在昨天那個漫長的夜晚消失殆盡了,剩下的隻有空虛和遺憾。我清晰的看見了十幾歲時候的自己……就像一場幻夢,真實卻又模糊。

站起來走動了一下,我感覺饑餓,卻什麼都不想吃。許唯昨天穿過的衣服亂糟糟的扔在地上,還有他的包兒,就那麼大敞著,裏麵的IPOD

PHOTO、相機、數據線糾纏在一起,床邊的筆記本沒關機,甚至軟件都沒關。我覺得,他小時候他媽一定特累,得追著他收拾。

看了一會兒,我拿了琴箱子,打開,看著那把琴,莫名的想哭。我年過三十了,後來再沒掉過眼淚。可此時,卻覺得眼前越發的模糊。這把琴,最早是母親送給了我,後來……許唯又一次送給了我。

也許感情這個東西就是反複無常的,我現在有點兒不能確定,我到底愛過誰沒愛過誰。我堅信我愛蘇禾也同樣堅信我愛許唯,可某些瞬間,我又不能堅信不能確定。我為他們都幹過瘋事兒,可……

說不清楚,真的說不清楚。

也許誰要是能把感情說清楚了,那他也就沒感情了。

高中念了一年之後,我開始打工。波爾多盛產紅酒,最多的就是酒吧,可蘇禾堅決反對我去那些烏煙瘴氣的地方。我很是生氣,難道他就想我這麼無所事事的安心吃他?那時候的我絕對不能接受,我總覺得我要對他負責。現在想想都覺得可笑。

那時候蘇禾已經基本上放棄了以攝影為生的念頭,他在一家酒廠打工。自動化的酒廠最缺乏的是搬運工,每天下午四點左右他就出門了,五點半上工,直到十點半結束工作。我一開始是不知道這些的,他出門的時候也總帶著相機。我想,他是不想我知道他放棄了他的理想故意隱瞞的。

後來我找了一家咖啡店做服務生,每天四點到八點。蘇禾勉強同意了。報酬很低,不過沒的選擇,這還是我爭取了半天才得來的。店主嫌我法語講的不夠好,嫌我是個外國人,我還得承認我謊報了年齡。

那段日子還算平靜,我上學,打工。他出門拍照。我一直那麼以為的,直到他左手骨折。我想要是沒有那次意外,他還會這麼善意的欺騙我。那天我非常的氣憤,從醫院回來之後,我……□□了他。徹頭徹尾孩子的思維模式,行為方式。可能,我總會讓他覺得累,累心。我們從沒那麼激烈的爭吵過,我罵他,我推他,我質問他為什麼要這麼幹。如果倆人一起,生活卻越來越糟糕,甚至要逼迫其中的一人放棄他最不該放棄的,那還在一起幹什麼?他沒有回擊什麼,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沉默。現在想來,他還能說什麼呢?說了也隻能是指責我,是我把他逼到這個地步的。我不該什麼都不想的跑出來,或者說,那時候我根本不會考慮到生活上的種種壓力。它們於一個孩子來說,來的太早了。

那天晚上我收拾了所有行李,我想結束這場惡夢,可最終,卻沒能踏出那個門,因為我明白,開門、關門已經不是一個簡單的動作,它是一個選擇,放棄或者繼續。

我舍不得放棄。

蘇禾因為骨折的緣故,什麼也幹不了。他沒法繼續工作,沒法拍照,甚至沒法做飯。這些我都替他幹了。我離開了那家咖啡店,去了一家夜店。這活兒是同班的一個女孩兒介紹給我的,她因為吸毒需要大量的錢。當然這個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那是整個我的高中年代,唯一的一個朋友。她頭發很長,淡淡的金色,人瘦高瘦高的,不怎麼愛笑,話也少,就坐在我的隔壁位置。直到她倒在店裏再也沒有醒來,我才知道她一直長期使用□□。

這些都回憶起來之後,我才明白了,為什麼許唯抽□□的時候我跟他急了。也明白了為什麼相對於理想我更渴望平凡的生活、能夠掌握的生活。

那段日子,讓我提前承受了太多,以至於即便我遺忘了它,它還是影響了我今後的選擇。那種對漂泊不安的恐懼,深深的烙印進了我的骨子裏。

我工作的那家夜店晝夜營業,消費人群是同性戀者。所以薪水很高。我跟她都是謊報年齡才得到這份工作。我們都在吧台,但隻做到十二點。後麵有人接手。

蘇禾開始產生疑慮,對此我笑笑說,咖啡店延長了工作時間。

我上課開始睡覺,拉琴開始出錯,沒辦法,太累了。很多次我躺到床上的時候大腦一片空白,我深切的感覺到,我的生活我的理想也已經消亡了。可我束手無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