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十八)如此(1 / 3)

“你不是吧?”

這是許唯開門進來後的第一句話。他把手裏的東西放到桌上,眼睛在屋裏四處巡視,最終目光落在了我身上。此時,窗外已經陷入了漫無邊際的黑暗,從四層樓的高度向外看,街上的地燈亮著,人們零星的散布在街道上,有人停留有人前行。我知道許唯驚奇的原因,他早上出門的時候屋裏就是這個樣子,唯一改變的隻有我——我從床上移動到了窗邊,除此之外毫無改變。

我看著許唯倒了一杯水,一飲而盡,而後,開始收拾他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你真不該掛上那個請勿打擾,”他把髒衣服扔進一個口袋,抓了抓頭發,“她們收拾房間應該不會打擾你思考……”

我明白許唯在巧妙的暗示我該跟他講講我究竟想起了什麼。這事兒儼然已經跟他的好奇心無關了,在他看來,這事兒跟他的生活有關。因為我是他生活的一部分,所以我的事兒就是他的事兒。可其實我特想糾正他,我的事情,與他無關。我的過去隻與我有關,與他無關。當我委婉的跟他表達了這一想法的時候,他卻說,It’s

about

us。他用了“我們”這一詞彙。

“許唯,你得明白一個道理,無論是你還是我,任何一個人都是獨立的。一個人來到這個世上,一個人麵對成長,一個人承受孤獨,一個人忍受痛苦,這些東西都不是另一個人可以參與的。”

許唯聽著,看了看我,在床邊坐了下來,“你丫別跟我咬文嚼字,你這麼繞我屬於欺負人的範疇,你天天繞你那些見鬼的學生,三句兩句就能把他們給繞暈了,但我不是他們,直白的給你打個比方,有一天你走路上,後麵來一人,當頭給你一悶棍,然後你就暈了。”

我感覺他繞我呢,越聽越暈。我一直在跟那些記憶的碎片較勁,好不容易拚湊完整已經喪失了大量腦細胞,現在還得聽他胡扯,不暈才奇怪。

“到暈這一行為為止,事情可以往兩個方向發展,”他開始模仿我的語氣說話。

“見鬼的,閉嘴吧,我已經頭疼的厲害了。”我點煙,不停的捏著額頭,可他還在說,“一,你醒了,街上就你,打你那人早跑了。要是這情況,你怎麼辦?認栽,對吧?”

我站起來,繞到床的另一側,趴上去,剛要拽枕頭,許唯按住了我的手,“二,你醒了,打你那人就跟你邊兒上呢,你不得揪住他問問幹嘛打你?”

“除非那人天字第一號大傻子,打了人還不跑。”

“關鍵是那人不傻啊,這我才納悶兒呢!”

到此為止我明白許唯這通胡扯什麼意思了……

“武曄,咱把話說白了吧,天底下沒人無緣無故的對另一個人好。你對我比我媽對我還好,她對我好還一理由呢,我是他兒子。嘿,你先起來,不餓啊?我帶了吃的回來,”他說著抓了桌上的紙袋過來。

“那你幹嘛對我好?”我扔給他一個擅長的反問。

“因為你先對我好的。”他笑,簡直是車軲轆話來回說。“我就想知道,在你跟我什麼都不是的時候,你為什麼要對我好。”許唯嚴肅了起來,一臉認真的看著我。

“你到現在都覺得自己是個什麼所謂的替代品是麼?”我被他弄煩了。

“至少最初是。”他回答的冷漠。

許唯逼迫人揪根刨底的能力可能是他的某種天賦,他終究還是從我這裏把他想知道的都問了出來。剛才吃了什麼我完全沒有印象,吃什麼都是苦澀的,語言中的苦替代了全部的味覺。

“我是不是該感謝他?”屋裏很暗,隻有一點兒床頭燈的光線,許唯背對著我,說話的聲音很輕。“因為你們共同經曆的這場磨難,我得到了一個完美的babysitter。”

“罵我還是罵你自己?”對於他的嘲諷,我感覺惡心。

“都捎帶上了,誰都不落。”

之後,是很長時間的沉默。

“唉,”許唯開口的時候,我正盯著手裏的香煙看,它們升騰著,纏繞著昏黃的光線,不知疲憊。

“嗯?”

“我德行了……”他轉過頭,不安的雙手緊握。

“沒有吧。”我回答的虛無縹緲。

“怎麼說呢……我知道你現在特別難受,但是我覺得你比我更清楚,過去的事情你是無力挽回的,而且我覺得你做的夠好了,在那樣一個年紀……你承受的已經超額了。像你那麼大的時候,我天天坐在我們家窗口彈琴,不知道生活的目標是什麼,我幹各種各樣的事兒企圖跟一般人不一樣,我思考不出什麼才是生活,卻在思考自己的生活,從自己想到周圍的人,想到過去,想到我們這個年代。全是胡扯淡,說白了就是無聊至極。可是你不同,你融入了生活中,並試圖改變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