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漢賊!聽說過你為人陰險,手段毒辣,可沒想到你還是個笑裏藏刀的卑鄙小人!!”沮渠孤牧方寸全無,頓足大罵起來。
司馬昀將手邊的方案狠狠掀到地上,“晉人都知道,朕最恨被人威脅!陳遠不僅是朕的驃騎大將軍,還是我大晉函陽王!你敢用他來威脅朕,無異於自取滅亡!跟朕耍手段,哼!你還差了些火候兒!”
司馬昀拂袖離去,沮渠孤牧被擒,他帶來的五萬匈奴兵馬全軍覆沒。
此後三個月,六十萬晉軍和五十萬涼軍在東涼漠北一帶進行了數次交鋒。周括、宗政延和寧長在司馬昀的親自指揮下先後帶兵橫掃了巴什、車爾喀、伊吉、伏向等地,晉軍損失近半,殲敵過四十萬
。東涼千裏絕境,屍橫遍野,血浸黃沙。據說後來這些地方曾長出過不知名的紅色植物,夜裏經過便會聽見萬馬奔騰、廝殺悲鳴。
雖然晉軍已經勝利在望,涼軍也開始節節敗退,但令司馬昀感到頭痛的是他們始終沒有找到陳遠的下落。逼問過沮渠孤牧,可他說他離開巴什的時候曾交待手下的人:為了防止不測,關押陳遠的地方,要每半個月更換一次。而巴什早就被攻克了,所以他也不知道現在陳遠會在哪兒。
最後司馬昀宣布休戰,提出要用沮渠孤牧交換陳遠。匈奴左穀蠡王出麵跟司馬昀談判,經過幾次交涉,終於達成協議:三日後在渾穀交換人質,從此以後匈奴退守渾穀、伏向以北,不再稱國,隻為部落。雙方永不再互犯。
三天,司馬昀過得堪比三年。
終於熬到交換的時刻,司馬昀親自來到陣前。一眼就看見了那個讓自己痛斷肝腸的身影──陳遠頭上被蒙了麻布,雙手縛在身後,正被人押著遠遠地站在那兒。
司馬昀的心禁不住又一陣陣絞痛起來。他揮揮手,寧長推著沮渠孤牧走了出去,那邊的人也開始帶著陳遠往這邊走。兩邊的弓箭手立刻搭箭拉弓瞄準了往陣地中央移動的四個人。
陳遠和沮渠孤牧碰到一起時,寧長和那邊押陳遠過來的涼兵都在一瞬間拉起自己的人轉身就往回跑。四個人幾乎同時到達各自的陣營。
寧長趕緊給陳遠解開手上的繩子,司馬昀顧不上正在三軍將士的眾目睽睽之下,一把扯掉陳遠頭上的麻布。
“之遙!你的頭發……”司馬昀呆立當場。
陳遠散在肩上的一頭亂發,已然白了大半。他眼眶烏青,顴骨突出,高聳的眉弓和鼻梁上全是大大小小還沒有痊愈的新舊傷痕。上唇和下巴上蓬亂地長滿了同樣花白的胡須。脖子、手腕和腳踝上是被鐵鏈磨出的一片片刺眼的血肉模糊。
司馬昀的目光一寸一寸地在陳遠身上扶過,胸口被一下一下地撕裂。最後他的視線定格在陳遠缺了食指的左手上。
“之遙……”司馬昀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淚水。
“給我兵馬。”陳遠的聲音幹啞得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
“之遙,你傷需要治傷!”
“給我兵馬。”
“你需要休息!”
“給我兵馬。”
“之遙……”
“促之,回涿縣給我帶陳家軍來。”
寧長抹了把眼淚,轉身要走。
“站住!”司馬昀喊了一聲,然後他心疼萬分地看著陳遠,“你要多少?”
“三千騎兵。”
司馬昀回頭看了一眼周括,周括點出了三千人。司馬昀牽過自己的馬,把韁繩交到陳遠手裏,“你騎朕的馬去吧。”
陳遠麵無表情地接過韁繩,剛要上馬。
“等等!”
陳遠停下動作,這時小番兒連呼哧帶喘地扛著他的□□從後麵跑了過來。司馬昀拿起槍,“這是攻克巴什之後,朕特意讓他們去找來的。”
陳遠如一潭死水的眼睛裏沒有任何變化。他抓起槍,翻身上馬,毫無半點留戀地絕塵而去。
司馬昀閉上雙眼,調整了好一會兒,才又睜開眼睛看著陳遠和那三千騎兵的背影說:“束全,去!務必把沮渠孤牧活著帶回來見朕,千萬不能讓他落到之遙手裏。”
周括接旨,領兵走了,司馬昀說:“回營。”
他知道:隻要沮渠孤牧在,陳遠就一定會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