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往岸邊遊,他們一定會沿岸尋找的。隻能往江心去了,看能不能碰到小島。”
旱鴨子到了水裏就慌神,何況在這滔滔不見盡頭,又完全不知道深淺的大江裏。此刻的陳遠早沒了主意,隻能點點頭抱住司馬昀的胳膊繼續跟著他遊。
天越來越黑,司馬昀也遊得越來越慢了。陳遠能感覺到他的手正逐漸變得冰冷無比。
“昱昌,你累了吧?”
“沒事。”顧不上多說話,司馬昀隻能繼續帶著陳遠不停地朝一個方向奮力地遊。
過了很長時間,他們總算在不遠處看見了一點點光亮。司馬昀說了一句:“太好了!”就又拚命地朝亮光的地方遊過去。
最後兩人的麵前終於出現了一座小島,可這時陳遠和司馬昀發現他們到達的這個岸邊並不是淺灘,而是雙腳依然夠不到底的礁石堤岸。他倆用手扒住岸壁上一塊凸起地方,司馬昀喘著氣說:“快……之遙,你……你先上岸,再把朕……拉上去。”
“好。”
陳遠攀住石頭的邊緣,開始用力往上蹬。可石頭長期被江水浸泡,早已變得又濕又滑,怎麼也抓不牢。陳遠拚了全力,還是幾次蹬空,無法上岸。沒辦法,陳遠對司馬昀說:“還是你先上吧,我推你。我扶著這石頭,淹不著。”
司馬昀搖搖頭,“不行,朕的腿……已經完全麻木了,根本……使不上力。你……你再試一次,朕在後麵推你。”
司馬昀的聲音很微弱,陳遠知道他不能再呆在水裏了,急得要死,想想也隻能這樣。於是他再次摳住岸邊拚命地往上爬,司馬昀瞅準時機,在他身後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推了他一把。陳遠終於上去了,可與此同時,司馬昀也在巨大的反作用力下,迅速地沉入了水底。等陳遠再轉過身時,水麵上哪裏還有司馬昀的影子。
陳遠頓時覺得眼前一黑,險些又栽進水裏,“昱昌!昱昌!昱昌!!”他聲嘶力竭地喊了半天,水裏還是沒有任何動靜。陳遠知道司馬昀不可能自己再浮上來了,於是立刻站起來發瘋般地朝島上還亮著燈火的人家狂奔了過去。
一個女人正端著水從屋裏走出來,看見陳遠連滾帶爬地衝進院子,嚇得當場把一盆水全扣到了地上。
“快!快!大姐,救人!……救人!有人落水了!!”陳遠語無倫次地大喊著。
這時一個年輕人聞聲從屋內出來了,“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陳遠“噗通”一聲就跪到了他的麵前,“有人落水了!快!快去救人!快啊!來不及了!!”陳遠用拳頭砸著地,幾乎是在鬼哭狼嚎了。
那年輕人明白了怎麼回事後,拔腿就往外跑,“你快起來!在哪兒呢?!”
陳遠跳起來就追了出去。
到了陳遠上岸的地方,那年輕人二話沒說,甩了鞋便一頭紮進江中。陳遠撲到岸邊,瞪圓了眼睛死死盯住水麵。
過了一會兒,年輕人浮上來換了口氣,又紮進水裏,再過一會兒,他又換氣,又紮進去……這樣來來回回折騰了幾次,最後,就在陳遠幾乎已經要絕望了的時候,那人終於把司馬昀帶出了水麵。
陳遠差點兒失聲哭出來,可來不及流眼淚,他趕緊把司馬昀拖上岸,又把那年輕人拉上來。那人什麼也不說,把司馬昀放平之後就開始按他的肚子,掩了他的嘴,對準他的鼻子吹氣。折騰了半天,司馬昀終於咳了一聲,吐出了很多水,然後就再也不動了。從那以後,司馬昀會做的便隻有眨眼,呼吸和吞咽等僅能維持生命的動作。
後來陳遠也曾帶著他到各地找過一些名醫,可得到的答案都是治不了。最後實在沒有辦法,陳遠就找地方安定了下來,開始研究藥理、醫書,試著自己給司馬昀治療。
司馬昀又眨了一下眼睛,陳遠把注意力集中回來,換了他的另一條腿按。等把全身都按完了,陳遠進屋把已經晾溫了的粥端了出來。
“來吧,吃飯了。餓了吧?”陳遠把一塊白布圍到司馬昀的脖子上,“什麼?又要我喂?昱昌,這樣可不行哦,怎麼也得自己試著吃一些嘛。”
陳遠盛了一勺粥,小心翼翼地慢慢倒進司馬昀的嘴裏,然後又撫了撫他的胸口,看著他的喉嚨動了兩下,才又盛起一勺。
喂完粥,陳遠拿起司馬昀脖子上的白布給他擦了擦嘴,“好了,吃飽了嗎?一次不能吃太多,晚上我再喂你。你坐著歇會兒,我舞槍給你看吧。”
陳遠拿起戳在旁邊的槍,來去有風地耍了一套董家槍。收勢之後,陳遠皺著眉頭看了看槍頭,“怎麼也沒有我原來的那條順手,還得再去鐵匠鋪讓他們給弄弄。”
陳遠把槍放回到原來的位置,“有些涼了,進屋吧。什麼?還要我抱?”陳遠搖搖頭,“你真是越來越任性了。”
陳遠抱著司馬昀進屋後,把他放到床上擺了個看起來舒服的姿勢,剛要轉身想去吃點兒東西,突然發現司馬昀右手的食指動了一下。陳遠猛地撲到床前,“昱昌!你……你的手能動了?!再動一下!”
司馬昀的手指又動一下,緊接著他頻繁地眨起眼睛來,呼吸也開始越來越急促,臉上甚至微微地出現了焦急的表情。陳遠感覺有點兒不對了,手足無措地在司馬昀身上亂摸起來,“昱昌!怎麼了?你怎麼了?是哪兒不舒服嗎?是不是我給你紮壞了?!你怎麼了?!”
司馬昀的手還在動,眼睛不停地眨,呼吸聲聽起來也越來越痛苦。陳遠徹底慌了,“別急,你別急!我……我這就下山去找人來!”
陳遠站起來就往外衝,可到了門口他又停住了。因為他在地上看見了一樣東西──雯玉。陳遠彎腰把它撿起來,轉身回了屋。然後他跪到床前,把雯玉放進司馬昀的手裏,柔聲說:“是因為這個掉了嗎?”
司馬昀慢慢地停止了眨眼,呼吸也平順下來,手指不再動了。陳遠抿緊嘴唇堅持了一會兒,可最後他終於還是忍不住一把抱住司馬昀失聲痛哭起來,“你是看見雯玉掉了,想跟我說是不是?是不是?可是說不出來,對不對?昱昌……昱昌……我知道,其實你心裏什麼都明白……”
依然如玉的手指,在陳遠的身邊,輕輕地,又動了一下。
僭世人詩曰:一代帝王,但為名將,千古風流,愛恨隨江。
──全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