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澤會英語,是唯一可以和張誌堅通話的日方隊員。
“鬆澤!宮下和五味呢!趕快救他們,趕快!”
但是,鬆澤已經神智不清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受到了嚴重的創傷和凍傷,站不起來了,隻在雪地上不住地翻跟頭。他見不得雪,一見雪就翻個不停。
怎麼辦?張誌堅抓住鬆澤晃個不停,又輕輕踢了他兩腳,都沒有用,隻要一鬆手,他就又開始翻跟頭了……張誌堅急得直想哭!可還有兩個人沒有下落,十萬火急!
山岸仍傻坐在雪裏,垂著頭叫個不停,再怎麼叫他,他也不動。
張誌堅明白,隻能靠自己一個人了。他焦急地四處尋找,突然看見了前麵雪堆中的一隻手。他艱難地爬過去,順著這隻手急忙用力扒,終於看清了這是宮下。趴到胸口聽了聽,宮下喉嚨裏尚能發出點兒聲音,嘴裏也還有一絲微弱的熱氣。但扒著扒著,宮下的瞳孔放大了,脈搏也摸不著了。他馬上做人工呼吸搶救,在宮下胸口處壓了20多下,卻一點反應都沒有。看來,救宮下已無望了。張誌堅又急忙去找五味,好容易才在雪地上發現一點兒發黑的東西。他踉踉蹌蹌地過去定睛一看,有了,這是五味的背包!他抓緊背包帶用盡全身的力氣猛地一拉,背包帶斷了,但也帶出了五味的一隻手。五味是趴在雪裏的,時間太長了,早已停止了呼吸……張誌堅這才感到全身癱軟,一絲力氣也沒有了。歪倒在雪地上,他昏昏沉沉地望著前方的兩具屍體,不相信剛剛還活蹦亂跳的兩個人,一下子就死了!死,難道真的就這麼容易?
山岸和鬆澤漸漸開始清醒了,但已不能動了。張誌堅一下子想到:這樣下去,救援人員若再不上來,他們都將必死無疑!他爬過去,大聲問山岸:“報話機呢?報話機呢?趕快和山下通話!請求救援!救援!……”山岸呆呆地望著他,隻是搖搖頭。張誌堅翻遍了他的背包,除了一台傻瓜相機外,什麼也沒有了。
對於活著的三個人,這才是最可怕的。山下,誰能知道他們在哪裏?誰能知道他們遇到了這場大難?山岸反應了過來,帶著哭腔朝著天上絕望地嚎叫:“Help!Help!(救命!救命!)……”
三個人,隻得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呼喊著求救信號:“S-O-S!S-O-S!……”
風,狂野的山風,將這微弱的聲音卷沒在雪穀中。
隻能聽天由命了!
過了多長時間?不知道。他們早已喊不出什麼了。沉沉的昏迷中,張誌堅猛然用力睜開了眼,山下,一個紅色的身影出現了,越來越近。看清了,是日方的另一位攀登隊長若尾。若尾走近他,從口袋中摸出一副太陽鏡給他戴上,聽他用英語訴說遇難經過。若尾不懂英語,但明白了發生的一切,便向山岸和鬆澤走去。不久,張誌堅的同行戰友馬欣祥上來了。小馬一見張誌堅的手,淚水就流了出來。誌堅由於沒戴手套,又連著從雪中扒出了三個人,手的皮膚已發黑……小馬一把抓過張誌堅的兩隻手,輕輕揉搓起來。他從背包裏掏出水壺,遞給了張誌堅。張誌堅沒有喝,望著雪中五味和宮下的遺體,淚水潸潸流了下來,一滴滴落在潔白的冰雪地上……這時,張誌堅才發現他們隨著那塊崩下來的浮雪跌下了近500米的落差,腳下的海拔高度大約為7300多米。
雙手,越來越黑。不痛,麻木,腫脹,不像是自己的手了。
能保住它們嗎?小馬在想。回到大本營,小馬為張誌堅的手擠出了一股又一股黑血……經曆了這場雪中生死,他對山,是種什麼感覺呢?
“依舊還是戀人。”張誌堅說,神色仍然那麼執著,”和山的情感,就像同戀人一樣,吸引與排斥共存。在雪山麵前,人永遠是渺小的,但渺小卻並不等於失去自己。我們走向雪山,就是為了證明這個。活著,就應該有一種活著的勇氣,有一種敢於麵對任何挑戰的精神。經曆這場生死變故,我覺得是值得的,起碼證實我有這種勇氣。另外,也使我體會到活著太美好了,要珍惜生活和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