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登山運動從誕生的那一天起,就宣告了這是一項屬於勇敢者的事業。無數優秀的登山家以自己的膽魄和勇氣,甚至冒著生命的危險,就是要向人們呼喚這種勇敢的精神。我國一位老登山家說得好:“一提起登山,不少人認為這僅僅是冒險。哪裏最危險?你躺的那個床最危險!信不信,死人最多的是在床上!登山是隻屬於勇敢者的事業。勇敢,是人類生活的一種勇氣和自信,缺少了它,這也怕那也怕,人不就成了軟骨動物了?怎麼去講開創人類自己的明天?”我們不會忘記,1960年,在祖國最困難的日子裏,中國登山隊登上世界最高峰珠穆朗瑪,給全國人民帶來了多麼大的鼓舞!
車到鬆多山口。這就是群央所說的擔心我受不了的地方,海拔5000多米。我們要在此吃午飯,因為前麵很遠的一段路程將沒有人煙。其實這個山口也沒有什麼人煙,道路兩側隻有幾個很小很破的飯館。我邁下車,猛然感到一種徹骨的寒冷。路邊,一位藏族老人不停地搖著轉經輪,木然地看著我們。陳群走過去,剛對著他舉起相機,他就直擺手,很不高興,起身走了。我裹緊了羽絨服,怕不小心感冒了。還好,隻是感到頭昏昏沉沉的,太陽穴有點兒痛。我知道,短時間從這兒經過是不會有問題的,假如住在這裏,一兩天之後高山反應便會厲害起來。隻要一個周期,五六天能咬牙扛過去,也就適應了。《中國體育報》的朋友王延鬱,告訴過我他對高山反應的感覺:“1985年去木孜塔格峰采訪,大本營海拔5400米。第一天還沒什麼反應,第二天一早起床後發現,壞了,頭疼,從後脖梗子沿著兩條大筋向上,延伸到頭頂,一跳一跳地疼。我這算輕的,有人那兩條痛線從後脖梗子一直延長到前額。中午,心慌得喘不上氣了,原先70/110毫米汞柱的血壓,一查已到110/150毫米汞柱的血壓了,脈搏每分鍾跳120次。醫生說如果能堅持,最好不要吸氧,我咬牙堅持了下來。當晚我難受得交代別人,天亮後別忘了摸摸我涼了沒有,涼了,就死了。行,沒涼,四天後一切反應消失。”
高山反應並不那麼可怕,一般人都可以熬過來。
這時,我除了腦袋鼓脹得有些昏沉外,沒有什麼其他不適的感覺。而過了鬆多山口,海拔就低了。
一群四川來的民工,衣衫有些髒破,在此攔車返鄉。他們是隨一個包工頭來的,包了一項很簡單的建築活兒。我和他們談了一會兒。西藏到處可以聽見四川口音。這兒的條件太差,但錢比內地好掙,西藏人很實在,不算計人。看樣子他們很滿意。這,也算一群西行的打工者。幾家小飯店的老板也是內地來的,看中了這裏可賺司機的錢。小店簡陋得兩腳就能踹倒,看來都是臨時性的建築。我們剛進了一家小店坐穩,就走進來一位穿警服的老兵。他手裏拎著一個軍用水壺,先笑著掄起壺把一隻狗打跑,然後朝我們友好地點點頭坐下。一個半大孩子馬上追進來,向老兵舉起手中的一隻雪兔。孩子要了價,老兵笑著說貴,一邊說貴,一邊卻馬上掏出錢給了那孩子,接過兔子,看也沒看就扔給了灶上正忙乎著的老板。我問他,他說是勞改局的,一口江蘇口音。”您進藏幾年了?”“哈哈,有年頭了,回去都不習慣啦……”
麵條裏的油不少,辣椒多,不貴。
除了那位轉經輪的藏族老人,我們所見到的都是外地人。
途中,真正的藏民也見到幾個,在遠遠的山坡上,黑色的氈房旁。那是牧民了。
下了鬆多山口,路兩旁出現了綠樹。這是我們在喜馬拉雅走了近200公裏後,所能見到的唯一的森林,它給蒼野的山穀帶來一絲柔情與生機。穀坡的綠草地上,一座座黑色的帳篷旁,放牧著的犛牛在緩緩移動。穿出森林不久,路旁出現了一片石堡。石堡是殘破的,被人遺棄的,定是當年的一個軍事要塞了。路旁的瑪尼堆,河邊每一個渡口那呼啦啦飄動的經幡,都給人一種奇特的神秘感。瑪尼堆上,有的留有刻著六字真言的經石,更多的隻是普通的石頭。每一個過路者,翻過一座山或越過一個渡口,都會在瑪尼堆放上一塊石頭,係上一條經幡。這是藏民們的一種具有原始意味的感激,感激神靈保佑自己安全走過了這一段路。奇特的土地,必然有奇特的人群。知恩必報。山的胸懷和特質,滲融在這智慧而淳樸的民族身上。
剛才這裏定然下過一場雨,突然,前方出現了一彎巨大的彩虹。它的巨大,令人格外吃驚。平原上的彩虹,離人非常遙遠,可望而不可即。而這道彩虹,就懸在我們的車前,好像下車走幾步就能抱住它,一拉一卷就可以收起來帶走。七色的彩虹每一色都那麼鮮亮,美得驚人。它一頭挽著我們頭頂的雪峰,一頭就伸到我們的車前。”下車怎麼樣?下車能不能摸著它?”我在車上嚷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