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 冰雪般潔淨的靈魂(2)(1 / 2)

幸虧另一個結組的四人沒有被雪崩埋住。突然之間,他們發現前邊的人都沒有了。同伴們都急瘋了,四處亂刨雪找人。他們都知道,人就在身邊的雪下。而每一分鍾的耽擱,都威脅著四位戰友的生命。終於,他們發現了一點兒繩子。拉出了兩位隊員後,怎麼也拉不出建軍—他被埋得太深了。幾位戰友隻好在雪中飛快地扒,扒了半天才扒到建軍。建軍的臉已憋得青紫,渾身不住地顫抖,半天才吐出了氣來……老曾在雪中掙紮了足有五分鍾。他在被埋的一刹那間,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把紅色的太陽帽扔到了上麵的雪外,並拚命扒雪,使自己的周圍還能有一點點空間。最後,由於氧氣太少,全身也漸漸不能動了。營救的夥伴看到帽子,才很快地找到了他。

他們被埋的時間,已接近了那可怕的七分鍾。再晚一點兒,他們或許就永遠“長眠”在阿尼瑪卿了。

就是這個大難不死的建軍,此刻,又攀登在南迦巴瓦的冰峰雪穀之中。是的,他說過:“一遇到雪崩等險情,急得直想罵天罵地,但是一離開險區,馬上又想上去,你說怪不怪?”

這就是登山者。這就是山的魅力使然。我想起了雪蓮—那冰山上的生死之花了。

求生,應當說是人生中最基礎的智慧,失去了生命,人眼前生存的整個可愛的世界便不複存在了。但生命得以存在之後,人該怎麼活著?這是人類一個古老而又新鮮的課題。人之所以是人,就在於那不息的追尋和勇敢麵對生活的魄力。登山探險,也可以說是在死神麵前高揚起人類不屈的、頑強的、無比熱愛生命的旗幟。它向世間宣告並召喚一種“活著,但要頂天立地像個大寫的‘人’一樣勇敢地活著”的人之偉力。一句話,為了美好的人生和價值,為了生活得更加美好,需珍惜並固守這種勇敢!

這才是人類真正的、反思之後產生的智慧。

每一代人,為獲取這極美的智慧,甘願付出代價,甚至不惜自己的生命。

每一代人,都盼望後來者不要丟失它。

有一部前蘇聯影片,叫《培養勇敢的精神》。

人類的這種精神在物質高度發達的現代社會中,愈發稀有了。尤其對於我們的後代,那些蜜罐裏長大的孩子們,他們亟需這種可貴的精神。

深夜,已近零點,我在睡袋裏仍無法入睡。紙箱上的瓦斯燈嘶嘶作響。山上,不時響起雪崩的轟鳴聲。建軍等一批攀登隊員,就在我頭頂的山上……整個大本營的中心,就是設在中部一個帳篷裏的話務台。白天,報話機終日開著,有專人監聽山上的任何一點兒消息,定時、定點要和山上通話。山上的隊員一有行動,報話機便打開,這樣,大本營可隨時和山上的任何人通話。電台台長楊世濤、報務員王玉勤大姐、日方人員、所有的記者,常在這兒和山上通話。中方總隊長洛桑達瓦更是整日坐在話務桌前,指揮著山上的行動。對於整個登山隊,這裏是時刻牽動人心的一條生命線。

但是,山上山下,那通話都是輕鬆而風趣的。

我拿起話機呼陳建軍,達瓦隊長笑著說:“這話機認人,你呼不通我一呼就通。”果然……原來我按錯了開關。

就在這時,山上轟隆隆一陣滾雷般的巨響,南峰的西南側發生了雪崩。我眼見著那積雪一片山似地崩然瓦解,彙成雪浪飛瀑般急瀉而下。而躍衝下的積雪擊起的雪霧升騰而起,很快就吞沒了南峰主峰。聽我的上級於良璞說,大雪崩時,會有成千上萬噸的雪鋪天蓋地而下,雪霧將淹沒整個南峰……這是我第一次親眼見到雪崩,這白色死神的凜然之威,是那麼狂傲而不可戰勝。而這,僅是一次極平常的雪崩……對講機對麵的帳篷裏,是真正的電台了。話務員王姐定時呼叫拉薩台,拉薩再與北京聯係。所有的記者寫出的稿子,都是王姐一個字一個字報到拉薩的自治區登協電台,那邊整理出來後再傳向北京。這通訊設備有些原始,但省錢。日方的設備比我們先進,但又過了頭,通過衛星接傳,跟電傳一樣方便。遠在日本的那邊組好了版的稿樣可馬上傳到眼前,審校完後又可馬上傳過去。當然費用太貴,一分鍾要十美元。這次活動日方從國內組織到出資,主要是日本的《讀賣新聞》社,他們來了好幾個記者。《讀賣新聞》社在日本的新聞社中也是財大氣粗的,他們甚至有自己的飛機和機場。

大本營負責全盤後勤工作的是中國登協的幹部張江援。他是我們美珠拉村的“村長”。在這裏,我們自封的這個可愛的臨時小村,親切又自然。江援的工作格外繁忙,後褲腰上,這邊是刀,那邊是槍,野趣盎然。他本是搞氣象的,可和山的緣分比和天的緣分近了百倍。在山上,後勤工作是一個很忙很亂的大攤子。大到安排民工上山運輸,小到親自拔槍殺牛,或揮刀宰羊(山上的藏族隊員有的要吃生肉)。這個硬漢身上的故事又奇又多,大膽而心細,豪爽又耿直。當然,他也闖過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