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4章 老曾和冰塔林(2)(1 / 2)

我在整理裝備的時候,和老於開玩笑:“老於,既然是體驗,你也讓我徹底體驗一把,把隊員的冰爪、冰鎬、連接器等等都給我武裝上,拍照攝像也像那麼回事兒!”老於習慣地一捏鼻子樂了,說:“好,再給你拉上結組繩,鋪上第二台階那種金屬梯。人一看,說,這不是記者登山,是二杆子少爺來珠穆朗瑪放水--腦子進水了,去冰塔林放水!”老曾一聽哈哈笑道:“冰塔林那麼聖潔的地方,怎麼能說放水就放水?叫隊醫來,先把水抽出來再上路。”這時,我的高山反應早已過去,這些日子在大本營憋壞了,一上路很興奮,感覺身體特別的好。我的背包裏隻有一部相機和一個筆記本,還有點兒吃的,再就是手中的一根雪杖,很輕鬆。我看到一個犛牛工背著攝像機,還提著三角架,就讓他把三角架給我。犛牛工笑著拒絕了。老於說:“別看他背得重,一會兒就在你前邊沒影兒了。你是不知道冰塔林的厲害!你呀,能跟上60多歲的老遊,我就燒高香啦!”我們麵向珠峰,沿著東側脊的穀地前進,這一段所行走的,也就是所有隊員向上行進的路線。說是路,其實就是在亂石堆內走出的一條不是路的路。一會兒要緊貼岩壁擦身而過,一會兒要下坡上攀。腳下全是碎石。走著走著,前麵白茫茫一片。珠峰早已看不見了。身旁的東側脊坡頂,不時發出嘩嘩的響聲,那是從上麵掉落的散碎磧石塊。

幾隻野鴿子飛過,還看到了雪雞,沒有見到岩羊。山岩坡上有很多發白的毛茸茸的不知名野草,一團團裹緊岩石生長,仔細看似乎有了點兒綠意。路邊有篝火的遺灰和犛牛的糞便,說明進山的犛牛工曾在此夜宿。

一直走了兩個多小時後,熱了,腿開始發酸。開始還能看到最前麵的那個犛牛工,後來果然沒了蹤影。

到了海拔5300米處,前麵出現了一條岔路。向左的這條,就是隊員們上山的路,不久便會到達1號營地。我們轉向右,切著側脊拐向西南。老於說,我們走的這條路,就是向珠峰攀登的另一條路線,稱北壁路線,也是去中絨布冰塔林唯一的通道。因為這條路已經很少有人走了,顯得荒蕪,有些地方還有塌方。又走了兩個多小時後,老於說快了,快看到了。果然,拐出一段很高的山路,麵前豁然開朗,我才發現原來我們行走的東側脊這樣高!真是猶如走在高高屋脊上的感覺。

冰塔林出現在了我們麵前。

真的漂亮!讓人震撼。它們如同兵馬俑一般排列著無數的方陣,從珠峰的山體下列隊出現,如同淺綠色的晶瑩玉雕,奇跡般裝扮著絨布河穀。從山上眺望,遠方西絨布冰川是從幾座海拔7000米的雪峰下漫布而來,彙合進中絨布冰川。加上東絨布冰川,它們便是被稱為世界上海拔最高的絨布冰川。整個冰川的走向,是向著我們大本營北側的絨布寺而來,故稱“絨布冰川”。長約22公裏,麵積為86平方公裏。這樣的距離和麵積,在珠峰等巨大的雪山群之下,顯得很小,但特異珍稀。中絨布冰川是珠峰懷抱裏最耀眼的明珠,所以在世界冰川的家族中,也就赫赫有名了。二十世紀六十年代攀登時所拍攝的紀錄片內的冰塔林,就是這裏。那時冰塔林高達數十米,而如今最高的冰群也不過十多米了。

它的形成,是由於冰川各部分的運動速度不同,加上下麵的地形變化,使冰川表麵出現裂縫所致。這隻有在低緯度、氣候幹燥的高海拔地區,由於太陽光線入射角度高,幾乎從冰川上麵直射冰川裂隙,引起從上到下的消融,才能使冰塔個體高聳、陡峭,從而成林。珠穆朗瑪峰的北側最具備這種條件,所以此處的冰塔林又高又美,瑰麗奇絕。

看上去,冰塔林就在眼前。老於說,要到達最少也得兩個小時。此時已經黃昏,我們便在海拔5800米處的一個山彎下的開闊地宿營。這裏,就是自北壁攀登珠峰路線上的1號營地。

當夜,天氣很好,藍幽幽的夜空中,星星顯得格外明亮。珠峰也睡了,模糊不清。我久久地站在營地旁不遠的山坡上,望著星空,想:自二十世紀五十年代起,有多少登山者曾經來到這裏?我覺得這裏到處都是他們留下的足跡。前行者多麼讓人尊重!他們是美的發現者,但在這發現的途中,他們所經曆的無數悲劇和喜劇曾在這裏的大自然之懷上演,他們勇敢的腳步從未停留。而他們每個人來到這裏,都會被這冰清玉潔的聖境所吸引和感動吧!於是,他們的性格和人格也悄然變得如此真實透明。

隻有真實透明的人,才會為美的追求付出代價和生命。

夜裏,一個奇怪的夢把我驚醒。我清清楚楚地看到,老曾、老於,還有老登山家王富洲、史占春、王鳳桐等人帶領著隊員李致新、王勇峰、加措、小齊米、羅申、馬欣祥、伍玉龍、吳錦雄……許許多多的登山者排列著,看不到隊尾,雕塑般立在冰塔林中。我朝他們喊叫,他們卻不理會我……拉開睡袋,我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