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6章 王勇峰心已衝頂(3 / 3)

張誌堅對我說:“那真是九死一生!人在那時候,感到突然和世界分離了,它比雪崩和滑墜更可怕,因為我們就坐在那裏等待死亡的來臨。和山下一切聯係中斷,誰知我們出了事?誰知我們在哪裏?在這個時候,我看到夥伴馬欣祥上來了,一步一步走向我,那是一種什麼感覺呢?……我說不出,我們隻有抱在一起痛哭。人隻有在這樣的時刻,才體味到友情的純潔和崇高。從他攙扶著我下山起,我的吃、穿、睡及其一切,都靠他一步不離地精心照料。我的雙手嚴重凍傷,連解個大便小便都是他為我幫忙。我的生命,我的一切好像就交給了他。若說兄弟般的情誼,也難以到這個份兒上。山,甚至山難給了我太多東西,而小馬給了我更多的東西,我將永遠感謝他……”我望著小馬。小馬直搖手,那意思是不值得一提。

“應該的,誰都會這麼做。”他說。

他很文靜,也不太愛說話。他的眼睛很亮,亮得單純而明淨。

那一次,我們幾乎沒談什麼。但是,他的那雙眼睛,我清清楚楚記住了,而且不會忘記。我很相信我的感覺。

果然,我們有緣分。不到半年,海峽兩岸珠穆朗瑪峰聯合登山活動組隊,他正在中國地質大學讀博士,應邀前來入隊了。他和金俊喜、王勇峰、羅申幾人在懷柔的登山基地訓練時,我去采訪,恰與他住在一屋。我們談了許多,我再次感到他的直率、善良和氣度。

我們一起和海峽兩岸的所有山友進藏,進入珠峰。他和隊友上山時,我在大本營送他,那是一個風雪呼嘯的上午。他沒有和我說什麼,隻向我揮揮手,堅定地邁出每一步,向珠峰的冰山雪穀走去。行前,我請每個隊員寫下一句話,那是麵對珠峰最想說的話。他開始說請我代他寫一句,我寫了,他看了搖搖頭,說有些讓人費解。他給了我這樣一句:“當我從珠峰下來的時候,讓我擁有很多美好的回憶。”這“美好的回憶”,真的無比美好,但又那麼悲壯。

一個希夏邦馬峰,一個珠峰,這兩次攀登,對他來說,都是他人生曆程中很重要的攀登。他沒有登頂,但他用那顆美好的心靈救助了戰友,一次次登上了人生的巔峰。

我明白,這付出,需要很多看不見的代價。對於兩次高山救助戰友,他一直說是應該的,別人也會這樣做。這是心裏話,但我想使所有的山友明白,他內心深處的另一種茫然甚至痛苦--那是大部分登山者不能承受卻必須要承受的,便是:最終沒能實現登頂之願。目標確立之後,一而再地受挫,對一個年輕人來說,是一種殘酷,可這就是現實和人生。

我和他接觸時,就注意過他的“相”。他很善良很純真很堅強,但是,眉宇之間藏著一種憂鬱和坎坷。這一點,是任何一位優秀青年都必然有的命運。這是上蒼在磨難、在鍛造一個堅強的靈魂。這次去珠峰前,他就和我說:“可能我太想去珠峰實現登頂之願,反而不好實現。”到珠峰後,從4號營地到5號營地運輸物資途中,他對我說:“沒有辦法,我感到我的體力和適應性不足,這次登頂是不可能的了。”他說這些時心裏很苦。

成功是輝煌的;失敗,同樣是輝煌的。從某種意義上說,人生,經受的就是一次一次地失敗。成功的喜悅,隻是很短促的,馬上就會迎接又一個考驗、又一個失敗。從失敗中站起來的勇士,將是無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