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車禍,在醫院搶救。”白思思說這話的時候,手上還端著玻璃杯子,看起來雖然神色疲憊,卻並沒有什麼悲傷的情緒在裏麵。
“不過,應該沒什麼大礙,具體情況還得看明天。”她看了巴交一眼,喝掉了水,一麵揉著額頭一麵道:“你來了也好,他的事本來也不是我管的。他在市一醫住院部712室。臥室的床頭櫃裏有他的□□,密碼是87306。時間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白思思將杯子放在玄關上,眼神不著痕跡地掃過房間,眼底有著微微的波動,但是很快就又恢複了平靜。
巴交不明白,為什麼艾靖一和白思思的關係能冷漠如此,即使離婚了,那些年的相處難道就沒有一絲感情嗎?巴交看著白思思,忍不住叫道:“大嫂,你和我哥……”
白思思突然轉過身來,眼神中的寒意像是一把把冰錐子把巴交牢牢釘在原地。她深深地看著巴交,但終究什麼也沒說。
“我和你哥已經離婚了,我也不是你的大嫂。”
巴交看著白思思離開,隻覺得心底裏也冒出一股冷意。他不知道艾靖一和白思思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讓兩個人變得形同陌路。白思思看他的眼神,讓他覺得很不安。
巴交將八寶輕輕放在沙發上,又去門外把行李搬進來。隻是兩條胳膊都在顫抖著使不上勁,巴交咬著嘴唇,蹲著平複了一下心緒,才站起來。八寶被聲音驚醒,從沙發上爬了起來,叫了一聲爸爸。巴交給她洗了臉,領著她去睡覺。艾靖一的房子很大,四室一廳都還顯得很寬敞。巴交打開了其中的一扇門,紫色的窗簾,精致的梳妝台,以及一張雙人床映入眼簾,很明顯這是主人的臥室。巴交退了出來,進了隔壁的房間。素色的被子、被褥、枕頭都是新的,整整齊齊地鋪在床上,一看就是特意為他備著的。想到艾靖一,巴交心口就覺得漲漲地疼,恨不得馬上就去醫院陪著他。往事在腦海中紛至遝來,像滾雪球一樣在巴交腦海裏越積越多,卻全是些不明所以的思緒。巴交20歲之前的記憶都是一片模糊,小時候的生活,爸爸,媽媽,奶奶……一切都仿佛很清晰,又仿佛很遙遠。隻有艾靖一是真真實實能看到接觸到了。在八寶還沒來到他身邊時,他是他唯一的親人。
“爸爸,這個被子很軟和,枕頭也很軟和。”八寶已經躺到了床上,說話帶著濃濃的鼻音,眼睛濕漉漉的,一副快要睡著的樣子。
“早點睡,明天早上還要去看大伯呢。”巴交輕聲對八寶說。
八寶閉上了眼睛,過了一會兒,又睜開眼問道:“爸爸,我們以後都住這麼?我喜歡這裏。”
“這是大伯的家,我們就住一陣子,以後就要住自己家了,到時候爸爸也給你買這樣的大床和被子……”巴交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輕,生理上的疲憊終於也讓他睡了過去。
這一夜巴交睡得並不安穩,各種光怪陸離的夢境充斥在腦海之中。夢境的結尾是一陣刺耳的刹車聲,伴隨著一片四散飛濺的殷紅血液。巴交猛然從床上坐了起來,隻覺得太陽穴突突的跳得厲害。外麵的天空還是灰蒙蒙的,身邊八寶還在睡著。巴交掀開被子下了床,寒冷的空氣讓他打了一個哆嗦。
巴交站在浴室裏洗漱,看著鏡子裏蓬頭垢麵的自己,忽然就覺得陌生了。他打開水龍頭,用冷水撲了撲臉。昨天晚上,他對著這個小巧精致的水龍頭擺弄了許久才弄明白不是左右旋轉而是要上下掰動,然後左右旋轉調節水溫。洗手台上擺著艾靖一的刮胡刀和剃須水。巴交不敢隨便動,去包裏找出了自己的洗漱用品將自己收拾幹淨。
冰箱裏還有好些蔬菜和肉,巴交猶豫了一會兒,拿出了三個雞蛋。八寶也起來了在客廳裏玩耍。她探頭探腦地見巴交進了廚房,竟是對著空氣說起話來:“我和爸爸馬上就要去看伯伯了,你和我們一起過去嗎?”
八寶眼中看到的正是那天夜晚蜷縮在巷子裏的青年。青年看著八寶,點了點頭說:“但是我不能這麼走,你能不能找個東西把我裝起來?把我放在你大伯身邊就行了。”
巴交在廚房裏準備早飯,聽到八寶在外麵窸窸窣窣的不知道幹什麼,便探出頭來問道:“八寶,做什麼呢?”
八寶忙把手背到身後,搖搖頭說:“沒做什麼呀。”見巴交又去忙活了,才從身後拿出來一隻小小的陶瓷儲蓄罐,是一隻青花小豬的模樣,胖胖的身軀,白白的胎壁,看起來非常憨態可掬。八寶對著儲蓄罐說:“你能呆在這裏麵嗎?我帶你去見我大伯。”
廚房對於巴交來說像是一個完全陌生的機械世界,那些電磁爐微波爐什麼他不敢隨便亂碰,隻是用鍋下了兩碗麵條。心不在焉地做著早飯,又想到也許艾靖一醒過來也是要吃東西的,便又去冰箱裏拿了肉給艾靖一煮了一碗粥。
吃過早飯,八寶迫不及待地站在門口等著。巴交找到了艾靖一的□□,覺得今天可能會用到。想起了白思思昨天晚上告訴自己的密碼,當時隻覺得有些熟悉,現在才反應過來,這不就是自己的生日麼。他忙掏出身份證,一看,果然沒錯,心中千頭萬緒,隻當這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