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玥的聲音很美很美,雖然唱得不像昆曲,隻是聽那甜美的聲音也足夠了。阿鬥想到這,忍不住十分嫉妒地看看正沉醉在夏侯玥的聲音中的郭奕——這個二愣子幾輩子的福氣能娶他的侄女!
夏侯玥歌完一曲,盈盈一拜,回座中坐了,問阿鬥道:“怎麼樣?”
“很好呀。”阿鬥笑笑,“比乳燕初啼花塢春曉還美。”
夏侯玥得意地一笑,忽聽他道:“玥玥,你願不願意,做我的徒弟?”
“啊?什麼?”夏侯玥瞪大眼睛問:“為什麼?”
“本來想收你做義女,但是你父親健在,我不能開這個口。”阿鬥道,“但是你跟我學了這麼久的曲子,也該叫我一聲師傅。”
“可是……”
阿鬥不待她說話,道:“你定然是嫌我年輕,不配做你的師傅。”
“不是……”夏侯玥急忙搖頭,道:“隻是我不明白為什麼。”
阿鬥掛在憑幾上,笑道:“這些日子多謝你陪著我,雖然不喜歡唱這個,為了讓我高興也強迫自己去學。除了給你一個身份,沒辦法再報答你。如果你沒有意見,那就選個日子拜師吧。”
夏侯玥的拜師禮行得很隆重,阿鬥按禮節給京中名流都發了請帖。大多數人並不想來,但是為了弄清楚阿鬥到底意欲為何,夏侯玥拜師那天,上門觀禮的賓客差點擠爆了阿鬥府裏的大門。
向寵特意將自己的假挪到這天,看著很高興地接受了拜師禮的阿鬥,等他閑下來,把他拖到一旁,開門見山地問道:“怎麼突然要收她做徒弟了?”
阿鬥牽著他,在小池塘旁的假山邊坐下,道:“她是我侄女,不收徒弟難道收妹妹?”
向寵正色道:“我問真的,怎麼突然這麼大張旗鼓?”
阿鬥笑道:“不這樣,她得不到和郭奕共度一生的位置。她本來該是蜀漢的郡主,長輩疼寵,錦衣玉食,想嫁給誰嫁不得?我從來沒盡到做叔父的責任,相反她還因為我和我父皇的身份,成為庶出之女。我還將她軟禁了兩年,不管怎麼算都該給她一些補償。”
向寵歎口氣,道:“我明白了。”
阿鬥看著被冰雪封凍的荷塘,道:“其實我還在想……該怎麼補償你好?我差點害死你,將來我不在了,還要連累你無兒無女孤老一生。”
“陛下已經給了臣最珍貴的。”向寵道:“而且我以為我才應該擔心將來我不在了,陛下會孤老一生。”
阿鬥滿腹心事,中止了這個話題,兩人默然無語,阿鬥忽然站起來道:“荷塘好像凍得很結實,聽說在結冰的水上走很有意思,要不你陪我走一走吧?”
向寵當然隻有點頭的份。
阿鬥便拖著他踩上荷塘的冰麵,小心走幾步,果然很滑,差點讓他滑到。向寵時刻注意他的動靜,忙一把拉住,關心地問:“沒事吧?小心點。”
阿鬥搖搖頭,然後狡猾地一笑,帶著向寵的手用力一拖,沒啥防備的向寵立刻和他倒成一團。向寵很無奈地扶他起來,問他有沒有摔傷,阿鬥隻笑,不說一個字,拉著他繼續走。
這次拜師禮之後,阿鬥重新出現在世人麵前,不再拒絕登門拜訪,也不再拒絕老朋友的宴會邀請,興致來了還會在自己的府邸中宴請賓客。
在阿鬥自己的府邸中宴會,阿鬥會讓人唱那個他喜歡別人都不喜歡的昆曲。唱什麼曲子也很有講究的,如果宴請的是老朋友,那一定是《遊園驚夢》或者是《斷橋》,如果是魏國的大臣,就一定是《桃花扇》的《哀江南》或者是《單刀會》和刪去了不合現實的部分的《鼎峙春秋》,如果是年紀小點的,就會是《春香鬧學》。如此幾次,魏國的那些大臣就再不到他府裏來赴宴——《鼎峙春秋》把曹操抹得叫一個黑啊……
郭嘉常說他總在府裏悶著不好,每每邀他出去,踏青郊遊,賞花賞月賞雪,宴飲遊樂,阿鬥總不會讓他失望。有時郭嘉也會讓他生氣,例如中秋時故意問他要不要把親人接到許都來,阿鬥正懷念故土呢,他這一撩撥,阿鬥便借著酒興道:“不就是想讓我說‘此地樂不思蜀’,要不要我寫個戲文來傳唱傳唱?”
郭嘉擱下茶杯道:“殿下,你的鋒芒似乎隻針對我一人?”
“那是自然,隻有你會撞上來麼。”阿鬥又滿飲一盅,道:“再說了,你欠我的。”
郭嘉不解道:“我欠你的?”
“你送……你女兒趁著我不出門不能陪向寵想挖我床腳,你當我不知道?”阿鬥哼哼笑著,道:“我還是很佩服她的,不愧是郭夫人的女兒。”
阿鬥酒喝多了,可是郭嘉並沒有沾酒。他接著明亮的月色打量阿鬥,常人應該會說“真不愧是你的女兒”吧?而且他夫人衛淇已經去世多年,阿鬥應該沒有途徑了解她,怎麼會說郭喜真不愧是她的女兒?再想問阿鬥些什麼,阿鬥卻已經伏在案邊睡著了,帶翻的一杯酒,浸透衣袖。
這晚是向寵接他回去的。郭嘉本要留阿鬥在郭府住一晚,向寵過來討人,他也隻能目送向寵將阿鬥扶進馬車,晃悠悠往阿鬥的府邸去。
郭喜不知道什麼時候鑽出來站在郭嘉旁邊,郭嘉道:“向巨違不適合你。”
“阿父以為我真喜歡這個木頭?”郭喜挑高了眉,“長得還沒二弟俊俏,一天到晚擺苦大仇深的表情,嫁給他豈不連我也要成怨婦了。”
這丫頭說話比阿鬥還毒,郭嘉還不敢還嘴,隻問道:“那為什麼?”
郭喜回道:“我以為他是被安樂公逼迫的嘛,想幫他一把來的。他人不錯,又會打仗,若是迫於權勢委曲求全,也太不幸了。不過現在我看他自願得很,那何必插一腳。我管你還來不及呢,還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