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士德》為什麼借用基督教的觀念和形象)
今天,歌德給我看了他補寫的《浮士德》第二部第五幕的開頭。我念到了菲利門和巴烏希斯的茅舍遭焚燒,浮士德深夜站在他宮殿的陽台上,嗅到了夜風吹來的煙味那一節。
“我的菲利門和巴烏希斯跟古代那對有名的夫婦及其傳說完全無關,”歌德回答,“我給夫婦倆取這樣的名字,隻是為了使人物性格更鮮明。相似的人物和相似的關係,要是名字再相似,就再好不過嘍。”
隨後我們談起浮士德,說他性格中繼承了永不知足,即使已到老年仍積習不改。在這點上他與以色列王阿哈布不無相似;這家夥想象自己一無所有,除非他能把那波特的葡萄園也弄到手裏。
“在第五幕裏出現的浮士德,”歌德繼續說,“按照我的構思應該剛好一百歲;在什麼地方明確指出這點是否好,我沒有把握。”
然後我們討論結尾,歌德提醒我注意下麵這段:
靈界的高貴成員,
已逃離惡魔手掌,
我們能將他搭救,
他永遠奮發向上。
還有上天也給他
如此的關懷厚愛,
還有幸福的一群
衷心歡迎他到來。
“在這幾行詩裏,”歌德說,“藏著浮士德得救的鑰匙:浮士德自身的活動越來越高尚,越來越純潔,直至結束;再者,從天上來幫助他的,則是永恒的愛。這樣就與我們的宗教觀念完全和諧一致了;根據這個觀念,人要獲得永生的幸福,光有自身的努力還不夠,還得加上神的恩寵。
“還有你會承認,讓得救的靈魂升天這個結局很難處理,在表現這類超感官的、幾乎不可測知的內容時,如果我沒用輪廓鮮明的基督教形象和意象使構思變得具體、實在,那就會失之平淡空洞啦。”
在接下來的幾個星期裏,歌德完成了還須補寫的第四幕。這樣,到八月份整個第二部的手稿都已裝訂成冊,大功告成了。終於達到自己長期為之奮鬥的目標,令歌德異常興奮。
“打現在起,”歌德說,“我的生命已經可以視為純粹的饋贈,不管今後我還做與不做以及做的是什麼,從根本上看都完全無所謂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