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不過,小黑和孟煥之賭的,是孟煥之不喜歡的東西,路鋆不一定就不喜歡;可是孟煥之和小黑賭的,卻是自己對路鋆的認識和了解。
路鋆根本就不知道他們私底下偷偷打賭的這一茬,所以當小黑事後得意地跟孟煥之討那個人情的時候,他隻好無辜地聳聳肩膀,無奈地笑。
“其實……後來我看伍嘉文喜歡吃,就給她帶回去吃了。”他小聲地跟孟煥之說出事實的真相。
但孟煥之好像早就知道一樣,也不覺得自己吃了什麼虧,衝路鋆笑了笑,沒說話。
——你吃到放多了哪怕一點點味精或者鹽的粉絲湯,都一定要點飲料喝;有兩樣口味可以選的時候,你每一次都選甜的,所以這麼重的椒鹽味,你一定不喜歡,更何況是吃麻花。
其實上海的老字號也有賣麻花,裹著糖霜一起吃,孟煥之從小吃到大。
這就像包心牛肉丸一定要一口咬得出汁的才好吃、生煎包就要配咖喱牛肉湯才最合適,麻花,就一定要冰糖味的,就像有糖霜一樣。
每個人都在選合自己口味的那一杯茶,就算偶爾選不到同一杯,孟煥之也能猜到路鋆選了哪一杯。就像戀愛中並非要強求對方與自己同手同腳,而是要讀懂彼此認為最舒服的步速。
對路鋆來說,孟煥之也是一樣。
他看似話少難猜,但其實卻很簡單。很多人笑不一定是因為真的快樂,但孟煥之笑,就一定是因為那一刻他很開心。
他也清楚孟煥之喜歡什麼、對什麼最有熱情。所以當這樣的孟煥之一邊喝著辛芩顆粒,一邊擦鼻涕,一邊還在打包行李說要再去梅裏的時候,路鋆一點都不覺得奇怪。
他在攝影這件事上所注入的熱情幾乎超過他生活中的所有其他。他覺得遺憾的事情,不論別人怎麼勸解,對他來說始終還是遺憾,所以,除非他自己去把那張一直欠奉的相片拍下來,否則那一瞬的快門速度對他來說,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彌補。
這也正是路鋆所熟悉的,孟煥之的步速。
孟煥之的鼻炎其實一直沒有好,雖然衝劑一直在喝,出門也不會忘記戴上口罩,但還是不見痊愈。路鋆想起他曾經開玩笑說過,家裏常年庫存著的幾大盒辛芩顆粒都快被自己消滅光了,於是他在孟煥之臨走之前,又去藥店給他買了兩盒。
孟煥之看到藥的時候有點驚訝,他想到抽屜裏自己已經買好的那幾盒藥,什麼都沒說,然後笑著把路鋆帶過來的衝劑塞進行李包裏。
之後的一個多星期,路鋆依舊重複著自己習慣的生活模式。上課,看書,聽歌,上網,如果遇得上孟煥之就偶爾說兩句,除此之外的空餘時間裏,就和各路朋友聚在一起,吃飯,唱歌,晚了就轉場去酒吧一起喝幾杯。
而孟煥之也一樣重複著自己的節奏,他在海拔4000多米用燒不開的熱水衝衝劑,帶著200抽的紙巾和相機徒步去看風景。到達德欽之後,他依舊住在之前住的那家酒店,早上五點就披著外套起來,到酒店的大露台邊等著看日照梅裏金頂的勝景。
隻不過這一次,孟煥之在雲南待了遠遠不止一個星期,而是一個月。
一晃就到了四月中,路鋆這才發現,上海早就沒有柳絮在飄了。孟煥之的鼻過敏,也應該早就康複了吧?
從雲南回來之前,孟煥之照例給路鋆打電話,一邊給他買鮮花餅,一邊問他還要不要其他的什麼?
剛剛吃完午飯的路鋆說,自己找到了一份還不錯的實習,一周去公司三天,今天已經開始上班了。他朝著公司的方向一路散步回去,聽到電話裏的孟煥之跟他道恭喜,又說這麼重要的事,是不是應該慶祝一下?可惜自己沒趕上,有點遺憾。
路鋆笑了,“沒關係,不過要用多一點鮮花餅換,我要鬆仁味的。”
“我在這裏還學會了做雲南菜,你要試嗎?”
路鋆不知真假,故意逗他說,“是嗎,和哪家的姑娘學來的?”
孟煥之提著買好的餅,走在條條七萬八繞的青石板小路上,聽到路鋆藏著笑這麼發問,愣了一下,隨即也笑了,語氣裝得頗為正經,“我在德欽住了好久,在住宿的地方,跟著一個可好看的納西族姑娘學的。”
這天,上海和雲南的天氣一樣好,晴空萬裏。
他們按照各自的步速,行走在兩個城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