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麼愛熱鬧,哪裏新鮮就往哪裏鑽,這個世界上讓你覺得誘惑的東西太多了。至於那個孟煥之,隻不過是你偶爾想要歸隱一下的桃花源。這種清淡的隱居生活,一個月來那麼幾天做調味就夠了,你要的就是這種感覺,我沒說錯吧?所以,是你貪心。他知道你貪心,所以他才不開口。”
明明長著一張少不諳事的臉,說起話來卻又總是一針見血。
趙晉飛的話他還能一一拆解,可唐灝下的所有結論,他根本無法反駁,因為他知道唐灝說的都是對的。
所以,即便孟煥之在重逢之後,鄭重其事提出了邀請,路鋆也沒有真的打算去參觀他的新工作室。那晚吃麻辣燙,他不想一夜之間就將自己的全部生活剖開給孟煥之看,當然也沒有多少興致越界跨到對方的世界裏去打探。
不確定的東西還有很多,但好在孟煥之和以前一樣,懂得分寸。他知道對於有深度交際恐懼的人來說,窮追猛打不僅不會奏效,反而馬上會變成負分滾粗。
在第一次的麻辣燙之約之後,他隻是偶爾才會找路鋆出來,以一兩周見一次的頻率,約了出來吃飯。每次都換不同的食肆,有時去新開的意大利餐廳嚐鮮,有時又去街巷裏弄探訪大排檔美食。兩人口味相近,又都是國際胃,吃什麼都沒有顧忌,吃完對口味好壞的點評都大致相同。可不管去吃什麼東西,供他們相處的也僅僅是這一頓飯的時間,其餘的什麼都不做,飯前助興無,飯後續攤無,唯一的活動就是飯後一起抽支煙,散步。
有時候在公司忙了一整個星期,周末累得不想動彈,孟煥之也從不勉強。又比如這個周六,因為兩彎一直的聚會有約在先,孟煥之一樣從善如流,取消本周活動一次。
曲折的手段和招數,用得如此麵不改色。路鋆不禁懷疑,這樣收放自如的孟煥之,級數是不是變高了,否則怎麼學會了直球和變化球要變換著投這樣的技戰術?
雖然知道要小心翼翼,但還是這樣不明不白的和孟煥之重新變成了定期飯友。如果一定要追溯源頭,那一定是那家麻辣燙的錯。
“早知道是這樣,你應該叫上他一起來烤肉,”唐灝翻著烤盤上的五花肉,一臉失望,“我還沒有見過啊,感覺好神秘。”
趙晉飛在燒烤盤還沒烤熱的時候,就已經跟唐灝聊地嘻嘻哈哈,此時附和說:“也對啊,我也很久沒有見他了。”
“也沒有什麼好見的,一點也不神秘,”路鋆嗤之以鼻,又對唐灝說:“也不是你喜歡的那一型。”
“我隻是想見識一下他的‘投球技術’而已,”唐灝很不給麵子地回答說:“喂,就快要夏天了……夏天總是很躁動,你懂的。三振其實很快,說穿了三個球而已。”他邊說邊晃著腿,手上模仿著棒球的投球姿勢,衝路鋆笑著。
表麵上看起來人畜無害的,通常都是厲害角色,這話一點都不假。
一番饕餮之後,路鋆順道送唐灝,回到家已經不早。衝了澡出來,看到手機上一條錯過的短信。
有人借著找到新吃處的由頭,著急預定他的下一個周末。然而,問話的方式卻跟他的人一樣,淡的嗅不出一點心急,隻有問句最後的問號多少顯露出一絲隱秘的期待。
路鋆抿著嘴給孟煥之編短信,心裏笑他這個球投得也未免太直太慢,這樣一周一次約飯吃,就算次次赴約,一個月也隻見四次。每次都不痛不癢地吃東西、說話、散步,單一的節奏易於掌控,習慣之後就如若閑庭信步。
——哪會有那麼容易的三振?
他想站著看看孟煥之的級數究竟是練到了哪個地步,卻忘記了當年的一切也隻是從一首歌、一份牛肉丸、一頓家常便飯開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