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中間那些辦公事迅速敏捷的人,就應當多標出其事跡;凡是遷延誤久,不能將被告原告雙方迅速傳來到案的,一定有賄托方麵的情事,就應當給以重罰,不必另行記錄。因為,一旦改用其他差使,就會把轉差的費用加之於老百姓。小官差以外,對家丁的約束是最傷腦筋的一件事。被推薦來的或者出自上級官吏,或者出自於形勢的需要,因為推薦的人是盡力說合的,曲從隱瞞被推薦者的缺點短處,這樣一來那些被推薦者也就漸漸生出跋扈之心。對他們嚴加裁減抑製,就會使得他們滋長讒言毀謗的習氣。你對這些人應當麵容莊重,語言簡潔,喜怒不應表現出來,這樣他們就不能推測你的深淺,把應當留下來的留下,應當辭去的用溫和的言語辭去就行了。信教的善於打官司,務必取勝。
輕浮急躁的官吏,常常抑教而偏袒老百姓;庸庸碌碌的官吏,又壓抑百姓而偏袒教士。其實都不對。士大夫唯獨不與教士往來,所以一些無籍之民憑藉著與教士的結合而魚肉鄉裏,無所不為。如果官府和教主取得聯係,說明民情的是非曲直就好辦一些。教會的宗旨是博愛而信天主,我就可以用教義去感化他們;他們這些人迷信得很久,或許有可能稍稍屈就我的情況。我有《新舊約全書》一部,你有空時可以翻閱,選擇書中的話備用於駁詰耶蘇教教徒違犯律例的人,分類抄錄而加以熟記。這些人身為教會中之人,有些並不醒悟教義,於是可用像矛攻盾那樣的方法,有可能避免被教會氣焰所懾製的情況。而且判決教案,要迅速才是上策。官府往往以延宕為既得之計謀,時間長了就會被授為口實,發展到不能公平了結的地步。
下鄉辦案,一定要及時,遲了屍體就腐爛變質,還要防止原告被告雙方時間長了起疑心,所以不如立即遣發為好。在屍體現場以不多說話為妙,那些圍觀者,自恃人多口眾,說話多容易招致辱侮之禍。這樣的事,你已經曆過,可以不再多加囑咐了。看案件卷宗要在別人不經意的地方留心,凡是情況不屬實的,彌縫必然不周到詳備,如果你仔細加以推敲,自然會看出縫隙,找出其漏洞,再與幕僚商酌,也不可以自以為是。凡事經過兩人商酌,雖然不精審,也不至於模糊迷亂。
其餘的事,處處應小心謹慎,時時保持一種忠厚之心。謹慎必須自始至終,不可於小事掉以輕心;慈祥也必須自始至終,不能對不稱心的人用苛刻的手段。
我們家世世代代是種田的人,你曾祖父及祖父,都渾厚忠信,是鄉裏的好人,留下恩惠到你這一輩,職位雖小,然而實際上是直接接近民眾的官員。現在新政尚未實行,判審之事仍歸縣官。所以我小心謹慎,時刻為你擔心,很鄭重地告訴你這些道理。不僅對於隸役丁胥的管束必須小心仔細,即使在妻妾之間,也千萬注意不要沾染官眷習氣。凡事必須做到可進可退,在官位的時候,如果放縱私欲,假設閑居之後怎麼能夠做到自控自慰呢?我今年已經六十歲了。
從五歲後,每月有五六天家中不能生火煮飯。十九歲時,你祖父死去,生活更為艱難。己亥年我在杭州陳吉士大令幕中,曾看到大官責罰盤剝僚屬,感到可笑。我做官的心情已經沒有了,你又不能學我這樣,做這樣的粗官,我心裏常常記掛著你,沒有一日的安寧。你能心心愛國,心心愛民,就是對我孝順。……我隨時還有訓迪你的話要說。這封信可裝裱掛在書室裏,作為格言。
【評析】
林紓在篇中對做縣官的兒子諄諄告誡,處理案件時存心要忠厚,既要小心謹慎,又要周密細致,從看案卷,作調查,查現場,到約束吏役看管監獄,他都提出了具體的辦法和應當注意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