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孤帆天際看(43)(2 / 2)

“你們兩個自己先玩去,我和你們美臻媽媽要單獨走一走。”兩個孩子調皮地衝著楊敬年吐了吐舌頭,轉頭異口同聲對著簡美臻喊:“你要快點來陪我們玩哦。”就像在盛邀一個絕佳的玩伴,他們樂於與她玩耍,她也樂於這樣放開自己接納他們。最好不過的場景,更加令他覺得驕傲。

“謝謝你,美臻,我們蜜月期還沒過,卻還要你照顧這兩個小調皮鬼,我實在……”實在無言表達這種感激之情,

美臻低下頭來,隻是微微一笑。他情不自禁,扶住了她的肩膀,定睛認真看了她,緩緩說道:“美臻,你知道嗎,你總是這樣謙遜的低頭一笑,每一次都讓我內心震動。還記得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情景嗎?就在你家裏,你父親對我介紹你的時候,你低頭笑了,隻是這一個小小的動作,卻讓我幾夜都難以入眠,我想是再沒有一個女子能讓我如此動情了。那一刻開始,我就想著你能成為我的妻子,我要令你每日都如此端莊,如此安詳,還要在這樣的基礎上附上千百倍的幸福。”四目相對,她的瞳孔裏,已然全是他了。

楊敬年緊緊地擁著她,任她沉浸在愛的溫柔裏。時空在他們周遭旋轉,所有紅花、綠草,所有晴空、霞彩,所有陳年舊情,所有是非恩怨,都在他們的上空螺旋起一股恩愛的絢麗。她的世界裏,唯獨隻有他了。

這樣過了些時日,簡美臻似乎也全然習慣了楊家的生活。隻是這樣過著,卻也像是缺了什麼,兩個孩子上了學,楊先生上了班。自己一個在家,家務事又總是那麼些,真是有些無趣的。她想教書的生活,想那些活潑的學生們,想琴秋,想……總之,她不希望自己隻是一個單純的家庭主婦,從此沒了自己的念想。

老太太年事越高,也不愛管事了,美臻詢問什麼,她應和著,末了也隻說道:“這個家,也該你做主了。”是真心實意,算是為兩個孫子打算好了,有美臻這樣的後媽,是上輩子積了大德。更是深層的擔心,她這樣的女子,最擔心有了新式的學問和主見,那麼,總不能安於現狀,總能想出別的什麼新鮮的想法。老太太隻想這麼過著,在自己的小院裏,孩子、媳婦、兒子都是自己的,平平靜靜,安安心心。

美臻剛提了些想法,內心就像被老太太窺了去。

老太太沉吟了許久,坐起身來,美臻趕忙幫襯著扶起她。隻聽她說:“回去學校教書,我也不是反對。隻是,你和敬年也是剛剛新婚,兩個孩子和你的感情也才剛剛建立。你要是去了,這不又要生疏了嘛?再說,敬年工作這麼忙,一個星期在家的時間越來越少,我又老了,家裏沒個當家作主的人,能行嘛?”老太太說著,又咳嗽起來,越咳越傷心失望。美臻聽著,心口越發難受,倒了茶水,喂著她喝下。老太太擺了手,繼續說道:“我老了,隻剩這一把殘垣斷骨了,說不定哪天想走就走了。”美臻把水杯放下,也不知道如何接話,心裏早已懊惱不已。

老太太拉過她的手,拍拍她的手背,幽幽歎了氣,說著:“我十七歲嫁進楊家,十八歲接管的這個家。敬年的爹,在他剛出生就病逝了,我一個婦道人家,帶著幾個孩子生活,受盡了苦辱。眼看著孩子大了,卻一個個先我而去,白發人送黑發人,那種撕心裂肺,我至今都記得。我老太太這一輩子,沒做過什麼了不起的大事,可我覺得我的這小兒子,特別讓我寬心,他孝順、有心,知道我這個娘當得不容易。我也知道,他這麼辛苦的工作全是為了這個家能夠重新興旺起來。現在有了你,更令他沒有這些後顧之憂,他可以隻心往前闖了。我老太太也算是沒白活這一場了,夠了。現在我累了,不想再管了。”老太太一席話,越發令美臻擔心起來。最怕老人心累這樣的話,一切若是足夠了,那麼便也沒有動力了。

“您再喝口水吧?”美臻再喂著她吃了一口茶,老太太半眯著眼睛,說道:“別為我擔心,我知道什麼時候該走,什麼時候還需要這一口氣。不是我不讓你去教書,隻是,這個家需要有人管著,我老人家想享享清福了。”說罷,又適時咳嗽了幾聲,這一咳,便將美臻緊緊地綁在了家裏,成了名副其實的家庭婦女。從此,家庭成了她那點小小的抱負唯一的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