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荒帝私下卻牢騷道:“當時我怎知道後來會一個接一個地生?當時當真以為大公主就是最後一個,費了多少麻煩才給她弄一個名正言順,省的有人逼我跟女人生兒子。”
──即使這樣的誤會也能被裱化為改革的光榮,所以發生在荒帝身上的誤會絕不止這一處。
此時念南珠方才四歲,因為早慧,差不多與普通孩童八歲時的心智相同。他以往見過幾次,知曉這名有些熟悉的男子即是自己的父親,而父親滿麵喜悅地迎來,緊緊握住謝叔叔的手。
“阿橫,”他聽見父親語調末尾稍稍上揚著喊道。“恁般風雪雨遠路,你居然親自來,難道不辛苦?”聽懂這話,念南珠微微撇了撇嘴角。
謝橫波笑道:“換了別人送這個寶貝,我怎麽放心?你倒好,你倒好,珠子拿走,連盒子都不給我留。”
荒帝嘿嘿道:“這不是……前年是惜然還小,又有公主的事一團亂,如今較為安定下來……正好把珠兒接回,大家熱熱鬧鬧一起過個年。”
荒帝為公主取名嫣然,於是順下的兄弟皆從然字輩,隻有長子之名不同。南珠乃是珍珠中的至寶,給珠兒起這名字,自然有如珠似寶之意,但這名字亦是荒帝對至交好友的念記。南珠南珠,長子未曾出生,未明男女時,這名字便已想好,荒帝是決定一念起這名字,就能想到遙處南疆的友人。他以給自己的所有物打上切身烙印的形式紀念這段相交,卻沒想到歪打正著地,長子出生不久就被送去南離看顧,也應了名字裏的淵源。
謝橫波於是笑道:“……都好。寶貝交到你手裏,我總算放心。皇後體調如何?約莫是沒時間會見了。趁此刻風雪稍停,我也該走。”
荒帝一愣,手不由自主抬起來搭上麵前人的肩:“走什麽?阿橫,你就算回去,也是一個人過年呢……”
念南珠抬起眼角,瞥了仰頭上方的兩名大人一眼,看見謝叔叔臉色微微地有變,複又若無其事地笑。他在心中歎了口氣,頸子轉了一轉,目中攝入回廊的陰影下,有一個不及欄高的小孩,正緊緊盯著他。
念南珠的目光與那名小孩一撞,那孩子即惶惑地轉開眼去。想看我,又沒膽?念南珠腦中轉念,看見那孩子身體單薄穿著髒兮兮的衣衫,一被他盯住就想後退的模樣,簡直叫人想要揪住臉蛋狠狠欺負。
“……家中雖然沒有他人,小妹和郡馬也會來盤桓……”謝橫波找些理由,隻是堅辭。念南珠回過神來聽到這邊幾句,心裏微微地驚,牢牢抓住謝橫波的袖子,眼睫眨了眨,眼淚刷刷兩下,大哭起來。
“啊,珠兒也舍不得你走呢。”荒帝如是說。
對謝橫波而言即使一人在馬上風雪裏浪蕩,也好過參與別人家的團年,但處久了感情簡直有些無法計量,素來聽話的小鬼哭一聲他的心便抽一下,哭兩聲意誌便抽得仿佛沒有了,再配上那可憐兮兮的小臉……謝王爺便稀裏糊塗的,就跟親手把自己往火鍋裏扔似的,答應了要對著青梅竹馬和情敵一家子過這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