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筆跡,是蘇賀的。曾經,他看到過。
蘇賀那首詩與其說是形容美人,倒不如說是形容芍藥。若單論題材來開,蘇賀顯然遜他一籌。但是……他看向上方,蕭亦悅手中拿著那張紙卷,雖然在對皇後說話,可那眼神卻是直直看向蘇賀。眼裏是化不開的溫柔和幸福。
其實他很早就知道,蕭亦悅喜歡蘇賀。可他仍舊自欺欺人的想著,蘇賀年齡太大了,那樣沉斂在官場多年,從萬千陰謀中闖過來並登上高位的男子,心思難測豈是常人能夠看透?
悅兒那般率真純粹,會得到他的真心獨寵嗎?
所以,他告訴自己,他還是有機會的。可是今天,他看著蘇賀寫的那首詩,嘴角卻緩緩露出苦笑來。
他想起多年前,桃花爛漫,那少女一襲鵝黃衣衫,手執一隻桃花站在樹前。桃花妖嬈嬌豔,卻不若少女凝脂翠霞,眸光流水,粉黛如朱。
“桃花夭夭,灼灼其人。”他看著少女,臉上略帶羞紅的吟道。
蕭亦悅一怔,而後淺淺一笑,霎時如暗夜裏曇花綻放,壓下了滿眼的桃花紛飛。
“桃花妖嬈,卻不若芍藥豔麗多姿。”她將手中的桃花遞給他,“我不喜歡。”
芍藥,她喜歡芍藥。很多年前她就告訴過他的。
嶽子靖怔怔的站著,眼眸癡纏而痛苦的看著蕭亦悅。他知道他輸了,第一回合,她便已經輸了,輸得徹徹底底。
淩汐涵也是一怔,隨後淡淡道:“久聞蘇相才華橫溢,點句成詩。卻不想,為公主所賦之詩卻那般平凡普通。”她微微一笑,搖曳著酒杯,語氣裏淡淡默然,亦淡淡壓迫與寒意。
“難道蘇相爺是昨晚沒睡好,以至於神思錯亂?或者,蘇相根本無意於公主?”
“母後。”蕭亦悅大叫了一聲。
淩汐涵冷冷瞥了她一眼,眼眸冷凝而沉靜的看著蘇賀。
蘇賀不避不退,上前一步,先是給淩汐涵行禮,然後才說道:“非也。”
“哦?”淩汐涵向後靠了靠,眼波流淌著迷醉的光澤。即便年近四十,她仍舊風華鼎盛。
“那麼蘇相是看到公主與往昔變更的容顏,一時之間措辭乏善可陳?”她換了個慵懶的姿勢,隨意的搖晃著酒杯,聲音裏帶著幾分歎息與無奈。
“可惜公主昨夜不知吃了什麼食物,竟然過敏至臉上發紅疹。原本隻是一些小問題,卻不想,公主體質太過特殊,本宮和皇上用盡一切辦法,也不能令其回複舊時摸樣。這輩子,隻怕也就這樣了……”
群臣再次倒抽一口氣。
人人都知道,皇上與皇後精通醫理,甚至超過了早已辭爵雲遊四海的老安親王。如果連他們都沒有辦法治好長公主臉上的紅疹,那麼這世上便再也沒有人能夠令長公主恢複容貌了。
不,或許還有一個人——太後。
可惜,那個曾豔冠天下的女子,早已在二十年前逝去了。隻留下史書上,對她諸多評價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