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在書房裏發呆(代序)(2 / 3)

這套陀氏作品集我最先買的是兩冊本的《中短篇小說》(1983年6月初版),1984年夏天在青島中山路的新華書店裏意外買到的。最初對陀氏的認識是讀初中時從報亭裏買到的一本雜誌,雜誌名已記憶模糊,仿佛是《俄蘇文學》之類,封底是一幅陀氏在書房裏的木刻版畫,雜誌裏有陀氏的紀念專輯,其中有一個短篇小說叫《小英雄》,正是這篇並非陀氏優秀之作的短篇小說,引起了我夢中關於異性的幻想,並讓我牢記了這個“病態”的作家。當我在書店裏見到他的《中短篇小說》時,沒有絲毫猶豫便買了下來。但讀這兩冊書的結果,是我被《窮人》打動了,並迷戀上了陀氏的作品。1986年在青島的暑期圖書博覽會上,也就是後來的特價書市,我意外淘到一本小冊子:《回憶陀思妥耶夫斯基》(陝西人民出版社1984年7月初版),定價九角三分,又打了半價,簡直是白揀。這本小冊子是陀氏夫人的回憶錄,從她的回憶中,陀氏的形象牢牢刻在了我的印象中。後來我在北大校園裏北大出版社的門市部裏雖然買到了新版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夫人回憶錄》(“1988年3月5日於北大。”),但讀起來仍沒有那本小冊子親切。

在1986年我買了第一本外國作家評論集,這就是封麵上標明“(蘇)葉爾米洛夫著”的《陀思妥耶夫斯基論》(上海譯文出版社1985年2月新一版),滿濤譯,定價一元二角五分。正是這本書,讓我對陀氏的作品有了大概的了解,也有了要買齊他的作品集的念頭。買此書是和一本陀氏的小冊子一起,即收入人民文學版《文學小叢書》中的《白夜·舅舅的夢》(1985年3月初版)。在這本小冊子上還留下一行字:“1996年10月26日整理藏書”。對此,我已印象全無。

一部厚厚的格羅斯曼著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傳》(外國文學出版社1987年8月初版)的扉頁上則寫著:“1988年9月20日購於溫州”。這勾起多少記憶,夾雜著桂花的濃香。是在溫州郊外一個叫白象的小鎮,一座不高的山嶺和一座廢棄的廟宇,溫州地震台所在的庭院裏,在那裏我呆了三個多月,中秋節時,院中的桂花樹已濃得醉人,一大早趕到白象鎮乘車去了溫州,在溫州新華書店遇到了這部傳記。於是,接下來寂寞的日子裏,我追蹤著陀氏的身影在時間的河裏逆流而上。那個沉浸在輪盤賭中不能自拔的神經質的癲癇病人始終在我眼前,講述著他所遇到的那些奇奇怪怪的白癡、瘋子、放高利貸人、妓女、臨刑的殺人犯,當然,還有他年青善良的妻子。轉過年來,我就買到了《賭徒》:“1989年3月5日購於青島古籍書店。”

在人民文學版的《罪與罰》(1982年10月初版,1989年3月第一次印刷)的扉頁上,記錄著“1989年9月3日午於青島台東書店”。此書插在那些上海譯文版綠色的陀氏作品集中顯得突兀紮眼,白色底的裝幀,封麵是典型的張守義的風格:老燈盞,沒臉的人。但這部書在陀氏作品中是我讀得最多的一本,前後不下五遍。至此,買陀氏的書告一段落,接下來書店裏像是失蹤了他的身影,《卡拉馬佐夫兄弟》和《群魔》成了我的心病。後來,青島的海洋研究所圖書館處理文藝藏書,我意外淘到了兩卷本人文版的《群魔》,但這兩本舊書我一直沒放入書櫥,對待“藏書”,我有著潔癖。翻完這兩本舊書,我找來報紙把它們包了起來,放到陽台的角落裏。後來,當我驚喜地買到新版的《群魔》時,這兩卷舊書便讓我送給了喜歡淘舊書的朋友了。譯林出版社2002年5月初版的《群魔》厚厚的像塊磚,三十六元五角,譯者是臧仲倫。在扉頁上,我寫道:“2002年6月19日午逛書城,該書久覓未得,今意外相遇,攜之盡興而歸。”陀氏最重要的作品《卡拉馬佐夫兄弟》後來我有不同的版本,先是浙江文藝出版社精裝的一厚本,接著是人民文學出版社精裝的兩卷本,後者是我1996年春在北京人文社門市部買的,上麵題道:“……至‘閣樓’尋訪SY不遇偶見S公。”同時買回來的還有陀氏的《書信選》。前者是該書的編輯送我的,扉頁上寫著:“1996年11月收杭州寄書。”

某年在書店裏見到了上海譯文社新版的六卷本《陀思妥耶夫斯基文集》,封麵已換成了冰冷的深藍色,沒有了舊版的暖調。看著那些熟悉的書名,起了莫名的感動。隻有一本的書名陌生,這就是《鬼》。先是遲疑,接著釋然,恐怕是《群魔》的新名吧。果然。我還是挑選了兩本,一本是《白夜》,一本是改頭換麵的《鬼》。在扉頁上我都寫道:“2005年8月31日於青島小書店。”其實,再買這兩本書,我已沒有了激動。

在書房裏這樣散漫著自己的目光,拿起幾本相關或不相關的書,有時讓我沉醉,有時讓我起了憂傷,譬如,當年和我一起到上海、廈門、溫州的老師中,已有三位離開了人間,送我書的那位編輯朋友也移民到了大洋彼岸,而當年我在青島買書的書店,有的也已經沒有了蹤影,古籍書店、台東書店已成了紙上的記憶。當然,更多的時候,是書消磨和充實了我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