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借糧之夜入五台(1 / 2)

走出牛馬山的密林,太陽已經快要落山了,高山在溝穀中拉出長長的影子。天佑在蒲家溝土橋下麵的河溝邊給他和驢飲了水。

蒲家溝是通往五台山的必經之地,由於坡陡溝深,為了方便出溝,蒲家溝的鄉民們在兩溝的半坡上築了一座土橋。土橋下麵有幾處泛眼,平時有幾股從泛眼裏冒出的淡水,彙聚在一起流向蒲家溝邊的苦水河。蒲家溝這一帶地下水大部分是鹹水,人和牲口都沒法下咽,土橋邊的淡水又太細太少,無法滿足全溝人的生活,於是家家戶戶都打有水窖,以便積蓄夏秋的雨水和冬春的雪水,有些大戶人家甚至打了兩三口水窖。但是今年天旱,春夏秋三季無雪無雨,大部分人家的窖底子都裂開了瓦片狀的口子,水就顯得無比的珍貴。

天佑到土橋邊時,老遠就看見許多挑水的鄉民提著木桶排著隊,在有泛眼的泉邊接水。看見天佑風塵仆仆的樣子和昂昂昂不停叫喚的毛驢,有一位老人主動給他舀了一瓢水端來,天佑喝了幾口後將剩下的灌給毛驢喝了。真心道了謝,看看天色漸晚,天佑和驢又急吼吼地上路了。

過了蒲家溝,一路再無村落,天佑饑渴交加,緊趕慢趕,到五台山時三姐柳葉一家都已睡了。冬天日短夜長,為了節省,山裏人通常摸黑吃晚飯,連油燈也不點,吃完就早早地上炕睡覺。高高的院牆在黑夜裏就像一頭圪蹴著身子蹲著的生猛怪獸,顯得幽暗神秘,望而生畏。

天佑一手牽著驢的韁繩,一手叩了叩黑漆大門上的生鐵門環,“咣咣咣”的叩門聲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清脆而又綿長,院裏立即傳來“汪汪汪”的狗叫聲。天佑側著耳朵聽了聽,除了狗叫,院裏沒有人聲,

天佑又重重地叩了幾下,隻聽見院裏房門“吱呀”一聲,有人問:“誰呀?”

這聲音天佑不大熟悉,大聲應承道:“我是鳳龍莊的娃娃舅舅。”

那人說:“哦,鳳龍莊的?小少爺舅舅?”隨著說話聲,那人在門裏“苦吹苦吹”地取了頂門杠子,開了半扇大門,看見門外站著的天佑和牽著的驢,說:“他舅舅,快進來快進來。”說著開了另半扇門。

聽聲音,這人是馬家的長工馬料子,天佑原先見過。馬料子是五台山本莊的人,因為無地可種,在馬老太爺在世時,就常年為馬家扛長工,他白天下地幹活,晚上專司照料牲口兼著守門,是馬家的老人手。

馬料子替天佑把驢栓在院牆北側的驢圈裏後,說:“他舅舅,路上一定走累了吧,你先到門房裏我的炕上歇歇,炕上有點糜穀麵饃饃,你先吃上點,我去喊少東家去。”

馬家的莊廓是個二重進院落,進入頭門,有塊大照壁,這是大戶人家的象征。照壁右側有一排房屋,一些堆放農具雜物,一些供長工短工夥計居住,左側的一排房舍用來養馬圈驢養羊喂豬,空地上還挖有三口水窖。從左或從右繞過照壁,才是馬家當家人居住的莊廓二進門。

一聽糜穀麵饃饃,天佑的肚子“咕咚咕咚”一陣亂叫喚,正要抬腳去門房,隻聽二門“呼啦”一聲開了,傳來三姐柳葉的聲音:“天佑哇,是天佑吧?”

天佑回身一看,黑暗裏結實敦厚的三姐夫馬維奇和三姐柳葉雙雙從二門裏走了出來,柳葉一邊走,一邊還在不停地用手係著大襟棉衣上的紐子,估計下炕時衣服沒穿好就急著走了出來。平襄這地方,女婿對丈人丈母叫姨父姨娘,小舅子對姐夫一律稱呼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