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已應了敏於煙月閣包場,彥自得早早去找那鴇母作準備。
下午人已不在,王伯伺候了祝均用飯,之後也不再打擾。祝均本想小憩,隻是白日裏那些事在腦中恒固,如何都驅散不走。
敏少,彥,青樓妓子,那玩到一半被打斷的促織之戲,還有他兩人與書房的交談。
畫麵轉的飛快,一瞬瞬交替浮現,越轉越快,直至最後如泡影閃爍,終定格在彥被敏打中的畫麵。那雙掩於發下的眼睛透出的痛苦和鬱鬱,叫人看得苦澀。
祝均逼自己不再作想,假寐不過半刻,外頭又是一片吵鬧。隻這回並非嬌聲嬉笑,那腳步沉重而快速,看來——是又有差爺上門尋事了。
質子府邸的門房難做,既當不了嬌弱女子拜訪,也拒不得官差衙役上門。王伯好容易消停片刻,又不得不強打起精神來迎。
“官爺這回又是例行來搜查?可是上回那賊人還未被抓到?”
來的還是之前那位都尉司劉生,一路通暢衝到了庭院,“官府之事你問那麼許多做什麼?反正上頭讓查,就算是查個一年半年,咱們也得查下去,你這小佬兒最好配合些,你家公子何在?”
“公子——”王伯腰彎得更低,“公子被敏少請去赴宴,現下怕是在煙月閣回不來。”
敏少其名,劉生自是知曉,隻略過不談,不過這煙月閣嘛……
“彥公子倒是好生風流,前幾日還體虛不適,今天就又往那銷金窟裏鑽了?不過就算生病在家,也有人隨侍在床。”
劉生嘖嘖嘴巴,話說得極其輕浮,“對了,那兔兒爺不是說要陪他半月,這是已經走了還是跟著一起去了煙月閣?不然小爺來了,怎不出去見禮?”
王伯聽聞至此,頭冒冷汗,他這幾日與祝均接觸,也知其並非好相與之人,這劉生前幾次來搜查辦案都是無功而返,日子拖得越久上頭對他的壓力也隻大不小,怕今日是借彥不在,想要尋事來了。
正念道,臥房門就已被推了開,祝均聽外麵吵雜,雖有心不管,卻也無法,隻得出來瞧瞧。
“不知官爺尋在下,是為何事?”
劉生沒想到這說人人到也是愣了一下,不過他回神甚快,已經從手下那兒拿了新製的犯人畫像走了過來,比照打量不放過任何須尾。那視線隻恨不得能剝開了祝均的衣服,實在放肆。
“先前一直被彥公子擋著沒注意,今日我才發現這位兄台麵色蒼白唇色發青,怎麼,前段日子受過傷?”
“是。”
“說說你這傷是怎麼受的?”
“野道遭遇敵家,被箭矢所傷。”
“傷及何處?”
“在胸腹”
“這樣啊,前些日子官府緝拿要犯,抓住一個放跑一個,逃走的犯人也曾被我那無用的手下砍中胸前。”劉生再次比照了畫像,他指指祝均比劃道,“你把衣服脫了,讓小爺看看你的傷處。”
“這可使不得!”話一出,王伯先出聲反對,“祝公子這傷還包著紗布,口還未收實,這要硬拉開了,怕又要止不住血了。”
“誰管你那麼多!小爺讓解就得解了,哪來那麼多廢話!”劉生臉一沉,“還是說你是要我那幾個手下幫個忙,或者,是我這把刀?”
王伯看著劉生身後那群虎背熊腰的手下,再看他手中那把已微出鞘的佩刀,呐呐不成言。
“嗬,看你這窩囊樣。”劉生得意,轉身要對付祝均。
祝均神色愈冷,眼神直視劉生,分明還是先前姿態站著不動,卻叫這差爺感覺被股淩厲煞氣壓製,不得不低下頭去。
劉生亦是習武之人,此時被彼之氣息所引,心中暗驚,他後退數步,又自知此時若失了身份以後隻怕再難尋回,不得不硬著頭皮繼續道,“這位兄台倒是深藏不露啊,小爺佩服,佩服。”
“就不知彥公子一個外族蠻子,為何還能結識兄台這樣的人物,待小爺回去定要稟了頭子,以後再要來辦事,可得換個高人才行。”
外族質子無故認識武藝高超之人,那人不僅麵生,還有仇敵,且不管與這人到底交情如何,但就這事若傳出去,怕有不少人都以為質子是心有奢望,要有異動。
祝均不欲連累彥平添麻煩,眼神在掃過院內眾人間掃了圈,終歸妥協,“差爺奉命辦案,吾等哪敢不從,隻是草民受傷頗重,怕受不住這風,不妨你一人隨我進屋,查驗傷口。”
“那可真是多謝兄台配合了。”
祝均說完,已轉身走了進去,那劉生把畫像丟回給手下,正要抬腳跟上,似想起別的什麼,轉頭指了指他身後另兩人,“白二趙三,隨我一塊進去,他娘的,萬一真是那狗娘養的逃犯,可不是要叫小爺著了道?”
說著,又以眼神示意另一邊幾人,“看著這老頭,別放任何人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