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4章 人性的複歸——尋找丟失的鑰匙(2 / 2)

的東西。

對於塵囂的本能遠離,梁曉斌也有表白,他在給詩歌評論家吳思敬的一封信中談到自己在生活中的無奈時說道:“而我的悲哀不是不想學的悲哀,而是學不會的悲哀。學不會生活,也就失去了愛的權利,我在給妻子燒稀飯時,稀飯熟了,我不知道放在哪裏保暖,結果把鍋放在被窩裏,稀飯翻倒在被窩裏。 ”(梁小斌:《梁小斌致吳思敬老師的一封信》)如果從另一種意義上來理解顧城所說的梁小斌所生活的罐頭世界,那麼他生活在自己的罐頭裏,這個罐頭盒子與俗務絕緣——即便是詩人想要學會這些東西。但又如顧城所描述的“罐頭”

本意,梁小斌的世界是現實的,有別於顧城的遠離現實的天國。在梁小斌的世界裏,理想的是兒童世界,按這個標準,別說政治了,正常的人間煙火都是陌生的。從這點來說,他又和顧城是類似的。

分析到此我們大概有一個概念:梁小斌的寫作是在現實中追尋理想的人性,也就是複歸人性,複歸在十年“文革”中被壓抑和損害而扭曲變形的心靈。

而這個藝術創作的訴求就集中體現在《中國,我的鑰匙丟了》這首詩歌中,在這首詩歌中最集中的象征物就是鑰匙。十多年前,詩人因“瘋狂”的奔跑而遺失了鑰匙,兒童的奔跑應該是歡快的,這裏用瘋狂這個詞,是個陌生化的用法,目的是向人們提示什麼。這種“瘋狂”很可能是來自於“紅色大街”的刺激,從發生學角度來說,紅色是一種刺激人的神經的顏色,也會引起人精神的緊張和亢奮。這種由感官而引發的刺激多是盲目的、衝動的,恰恰與詩中兒童“瘋狂奔跑”的動作相適應。

而這種對革命時代的顏色式的回憶也恰恰適合兒童記憶的特征。對於兒童來說,他們不會深入理解革命的內容、革命的意義,給他們留下印象的隻是這些具有強烈感官衝擊的視覺印象,以及為這些視覺印象感染所進行的瘋狂奔跑。在這為感覺所刺激的奔跑中,他們失落了什麼呢?有翠綠的三葉草、有標誌著愛情的《海涅歌謠》,還有藍天和太陽的光芒。這些都是兒童們充滿人性和人情味的回憶,現在全被當成非“革命”的東西被拋棄和踐踏。這些青春和人性解放的象征物被作者加上了一把鑰匙,用鑰匙來作這一類東西的總的象征。

這把鑰匙可以理解成就是人們的心,丟失了自己的真心,才會迷失自己,心迷失得久了,心就會生鏽,心之門就會很難打開。就像安徒生童話《皇帝的新裝》中的群眾,他們不是因為看不到皇帝沒有穿新衣服,而是他們的心被蒙蔽了,這使他們視而不見。可以將鑰匙理解為心,是因為詩歌在後文也有暗示——這些丟失的東西隻有“沿著心靈的足跡”去尋找,才能找到。而且詩中也有明確的表達:心靈,苦難的心靈 /不願再流浪了 /我想回家。這都可以和鑰匙的丟失作類比和聯想。

值得推敲的還有一個問題,這些兒童到底是什麼人呢?我們發現,這也是一個隱喻,是隱喻所有被“文革”所折磨的中國民眾。我們仍然可以聯係安徒生的童話《皇帝的新裝》來做類比性說明。在那個紅色瘋狂的年代,被裹挾進去的每個人都是無助的兒童,而那些說出真話的兒童慘遭迫害,沒能看出真相和沒有勇氣說出真相的人們則十年備受煎熬。那個時代革命話語的炫惑就像對皇帝虛妄的所謂新袍子的違心讚美,隻能調動人們內心的衝動,而不是理性,在這種衝動的驅使下,人們瘋狂奔跑,失落的是自己內心真正的渴求,在瘋狂中人們不知自己正被奴役,他們需要恢複的是人性,而不是所謂革命、紅色之類的外在誇飾,也就是詩中所說的,人們要找到自己“心的鑰匙”,一旦心打開,流淌出來的東西必然是人的心曲!